林岑朗没说什么,只是冷淡一笑,任凭夏棉从他身边嫌恶地隔着三尺有余“擦肩而过”。
夏棉背对着他,手指在流理台上绞紧,“日式,我只会做玉子烧和饭团,别的不会……”他出身于贫民窟一样的地方,好多吃食他在遇到俞骁之前见都没见过,他会的那些菜都是这几年跟着佘阿姨研习的,有的是他认为江雪墨会喜欢的,有的是他认为俞骁会喜欢的,剩下的就都是很家常的样式,没有那么多花样,他也永远学不来奢华与精致。
紧接着把面、荷包蛋和菜心放到清水里煮熟,捞出来后摆放进汤底里,又把刚才的豆芽摆进去,两碗色泽清浅的清汤面就完成了。
再昂贵,也是脏东西。
他做饭的动作很有逻辑条理,也很麻利,同时还有着那种心平气和式的恬静耐心,仿佛没什么忧郁阴暗在困扰着他,林岑朗不知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居然一眨不眨地看完了这无聊的厨房活动,稀奇的是,他还不怎么觉得无聊,恍惚之间夏棉就已经做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说想吃精致耗时的日式,他并没有想吃。
一夜过去,他又恢复到了那个冷淡且漠然的样子,所有的温言软语和巧笑倩兮都消散得无影无踪,因为那本来就是属于别人的东西。
“去做早饭。”林岑朗头也不抬地命令道。
夏棉正要端起碗往餐厅送去,这背后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他一激灵,一哆嗦,手中刚离台面没多远的碗就跌了回去,咣啷咣当晃了几圈才立住,滚烫的汤汁溅到手上烫得他又是一个哆嗦,抿着唇不吭声自己到水龙头下面冲洗。
夏棉对他那个样子有阴影,因为上次他那样做的时候,俞骁就遍体鳞伤长睫紧闭地出现在了画面里。
水沸腾以后把豆芽倒进锅里,他取了一只海碗一只小碗,碗底分别放上虾皮、紫菜、葱花、适量盐和香油、少量酱油,把开锅的豆芽捞出来放到一边,将煮过豆芽变得金黄的汤倒入两只碗里,香气立马就蔓延开去,调出了两碗金棕色的汤底。
给他的感觉也很复杂。有时候很烦躁,就比如现在,有时候很生气,就比如刚才。
他厌恶肮脏,如同他厌恶自己。他厌恶自己,如同他厌恶肮脏。
放在俞骁手里养着,果然就是这样,穷酸,粗鄙。
可那点细微流露的羞窘让林岑朗有些控制不住想靠过去,从他的背后环过去取过那只碗,说一句这个就很好的欲望。
夏棉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一套“戏服”,箍在这样的皮囊里他难受得厉害,因为那感觉就好像他也箍在了像林岑朗、岑放、林淼还有昨晚形形色色的那群人外观不同但本质如一的、衣冠禽兽的人皮里。
他喜欢朴实。
夏棉给他把那只大海碗端到了长长的餐桌一头,然后转身回了厨房。
他去储藏室拿了套换洗衣物,去了外间的独立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发现林岑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敲笔记本。
不留余地榨取人的劳动力,这感觉还真是似曾相识。
最近,这种微妙、复杂的情绪越来越多了,林岑朗觉得烦得很。
了口冷气道。
林岑朗的视线停驻在那里,先前一直就存在的花果香气,好像变得过于浓郁明显起来,湿漉漉的,满是潮热的水汽。他喉头微动,獠牙和腺体突如其来地蠢蠢欲动,浑身发起热来有些紧绷和僵硬。
林岑朗微蹙起眉头,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
所有人都知道林岑朗当场爆发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明明生气了还这样云淡风轻地一笑,明明白白的要秋后算账的意思,可夏棉没看见也并不知道。
最终,唇齿开合半晌,只能说了句:“东西端出来,改天学。”
好像夏棉很怕他,又很不怕他。怕他的时候,就比如现在,出声说句话夏棉就吓得如惊弓之鸟,不怕他的时候,就像……在沙滩上对他拳脚相加的时候,在呛水后还敢和他呛声的时候,刚才在浴室里不屑地回怼他的时候……
他穿着一件珊瑚色的纯色长袖T恤,质地看起来很柔软。半垂着头,颈后有些长了的乌黑碎发微微分开垂到两边去,发梢还带着点刚洗过的潮湿水汽。露出一截弯曲的颈子,雪白而骨节凸起,薄薄的腺体就蛰伏在那里。
“我要吃日式早餐。”
他伫立在原地没有动作。
夏棉转身往厨房走,抬手按了按那枚凸起的弹壳,只是上一次,就算回想起来,当时也没有太过浓烈的反感与痛恨,尽管那时他只把那些都当做一场公平的交易。
目光却有些不受控制地越过夏棉的肩膀想往他手上飘去。
打开冰箱,取了点虾皮、紫菜、小葱、菜心、豆芽、两颗鸡蛋和一把面条。林岑朗没说吃什么,他也不想像以前对待俞骁那样去询问,更何况他此时浑身难受得厉害,第一次体验喝酒,竟然还是宿醉,果然他很讨厌酒这东西,不好喝还让人很痛苦,太阳穴像是有两把锤子在咚咚咚一刻不停地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