洐之勾唇。「不够。」
「哦?」
陆洐之食指抹抹自己的唇,一副「你知道,看着办」。
乔可南笑笑,倾身给了男人睡前最後一个吻。
※
台北地方法院的新店办公大楼,冷气开得太强了。
乔可南穿了一套西装,外罩一件律师袍,依旧冷得起鸡皮疙瘩,可反观他的当事人──雪纺薄衬衫窄及膝短裙,两条美腿纤毫毕露,脚踏十公分紫色高跟鞋。
她梳着公主头,妆容乾净、成熟美丽,是个会计员,对於金钱数字斤斤计较,这点由她提出的赡养金额,可见一斑。
「四百二十四万一千零二元。」
她提出这数据时,乔可南当场傻眼。「什麽?」
她把一张电脑打印的报表递出,向乔可南一一解释:「我们结婚一共三千八百五十一天,假设我一天为家庭付出,包含打扫做饭的价格是两千,扣除我个人一半,剩下便是一千。逢年过节陪他出场见父母三千,居家修缮,家里的电器设备常用物品等等……」
她哗啦哗啦,有条有理报出一串数字,最後总结:「两块钱,是我们结婚前在咖啡店,他跟我借的钱。」
乔可南:「……」
她坚持:「如果他要离婚,就要给我这个数字,其他我不需要。」
乔可南拿过报表,上头数目清清楚楚,一丝不苟。这是一桩离婚案件,由男方提出,女方不愿,拖拖拉拉最後结果,就是这张用Excel列出的表格,记载了他们十年婚姻。
……不对,是三千八百五十一天又八个小时。
被女方感染,乔可南不禁跟着精打细算起来。
他问:「你要不乾脆凑个整数?四百五十万之类的。」零头麻烦,调解的时候一般都以整数计,他不提,法官也会提。
女方摇头。「不,我不多拿一分,但也绝不少拿。」
乔可南:「……」
奇葩案件见过不少,但这一桩绝对可以列入他职场生涯回忆录的前十大排行榜。
届时若能由盛竹如盛前辈替他主持旁白就更完美了。
家事庭一般会先进行调解,当日女方不来,乔可南代替出席,把具体数额跟对方的律师提了,男方反应一嘲:「笑话,我何时跟她借过两块钱了?别说两块,两毛都没有!」
「一百万,我最多给这数字,多的别想!也不想想自己那麽大问题……」
乔可南:「……」
十年婚姻,换来一句那麽大问题,大概盛竹如都要无言。
谈判破裂,好吧,那就打官司吧。
约一个月後,法官决定开庭,发下传票。
家事庭没有所谓原告被告,为了接下来叙述方便,女方称春娇,男方叫志明。
地方法院很小,家事庭又很热门,於是特设一处办公大楼,乔可南戏称电视台、菜市场。那儿上演各种各样乡土剧码,什麽夜市人生、世间情、玫瑰瞳铃眼,通通闪边去。他怀疑编剧们根本时常过来旁听取材,总计约有十个庭,有经验的法官一般均会排两到三小时,才给下一个。
他来前查过,今日这桩的审理法官是出了名的爱看戏……更正,仔细。而使用同庭的前一场法官太乐观,只排了一小时,眼看原订的庭期时间不断後延,下午两点的案子,拖成三点半,他们坐在法庭走廊的板凳上,乔可南有点冷,体贴问春娇:「要不要帮你买杯热的?」
春娇:「……我不冷。」
她眼睛淡淡瞥到志明那儿,对方正在说电话,声音不大,他们这儿听不清在讲什麽,但大概意思是「好了,我知道,会离的」、「我懂,不给的就是不给,她不值得……」
对方律师终於注意到他们目光,示意志明,志明这才讪讪收声,看女方的眼神……乔可南终於懂,春娇为何不觉得冷。
心冷,胜於一切。
等审理前,乔可南通常会向委托人解释开庭流程,像法官会先阐述每个人拥有的权力,这时一般无须质疑,说了解即可。有时候当事人太紧张,乔可南也会提些法庭上趣闻,缓解气氛,不过春娇很冷静,更淡定,乔可南嘱咐什麽,她一律表示:「乔律师,我都懂。」
於是乔可南只好摸摸鼻子,等里头传唤。
他睐向志明,他们约四十来岁,一对男女在年龄正当最好的时候结婚,十年磨砺,女方依旧美丽,男方却已福态秃顶。
人是视觉动物,对於春娇的美,志明兄似乎也曾不舍,可转而硬道:「再美,没用处也白搭。」
说春娇没用处……那天下女人眼睛全要翻到脑後去了。
她精明能干、明了事理,但夫妻相处如何,乔可南的确不懂,更不懂志明兄想要的「用处」──至少床笫之事没成为主控因素。乔可南好奇爆表,同春娇一般不懂男方一夕之间坚心离婚,理由何在。
总之他们没有孩子,财产各自管理,男方愿给一百万,也不算小金额,要说婚姻里到底谁糟蹋了谁,着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