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
「……一表三千里的表。」乔可南醒了,他一阵目眩,想吐,一旁护士经验丰富,送上呕吐袋。
人醒了,就好办。陆洐之去挂号,护士给乔可南上药,他疼得抽气,乌黑眸底满是水气,眼角殷红,看来可怜。陆洐之一回来,便不管他人目光,直接上前握住他的手,沉声道:「忍着点。」
「我想再晕倒。」乔可南揪着他的衣,声音哽咽,像个孩子──不,他确实是孩子。
在陆洐之眼中,他就是孩子。
他疼入心、爱入骨的孩子……伴侣。
可他人在这里,甚至无法开口承认他们关系,怕医生歧视,或怕要求联系亲属。他们是双方仅剩的家人了,世界末日,也只有他们俩相依相偎。
陆洐之叹息,轻抚他的背;医生给他局部麻醉,脑後做缝合,乔可南不时抽颤,可怜得紧。
医生问:「要不要报警?」
乔可南:「不用。」他得再想想。
台湾急诊室都有通报系统,但会视伤口情形;枪伤那是跑不掉,挫伤还好。
他是律师,尽管身兼乡民,不过依然清楚动用法条产生的後果,对提告他人,他必须思虑得更加谨慎。
陆洐之气狠狠:「谁干的?」
乔可南吹口哨。
若非他是伤患,陆洐之真想把他摁倒,揍他屁股,让他只能哼哼叫。「怎不开车?」
乔可南:「油没了,加油得绕一大段,麻烦。」
陆洐之:「……」
他吐一口气,极力平复心绪问:「为何坚持不报警?」
乔可南缄默不语,他们一般很少谈案,毕竟事关当事人隐私,保密是基础条件,不过事已至此,他把志明与春娇的故事简单扼要告诉他。
「我猜……春娇把孩子拿掉了。」
於是神圣志明神逻辑再度启动,怪天怨地就是不反省自己,最终把矛头对准他。
陆洐之沉默一会,说:「不是你的错。」
乔可南一愣。
他言下之意藏得那麽那麽深,不料陆洐之竟掘出来了。
陆洐之:「当事人做出任何选择,都是他们自己的责任,你不需要为此感到歉疚或什麽。那人做出这种行为,我不可能容。」他掏出手机:「亲爱的,报警。」
男人说这话时,语调依然强势,可他坐在诊疗椅上,弯着背脊,乔可南窥见到他一点发旋,里头有根白发。他瞅了一会,忍不住伸手拔,陆洐之莫名:「你干甚麽?」
乔可南:「哦,看到脏东西,不小心太用力,拔到头发。」
其实这年纪长一两根白发很正常,不过陆洐之对「老」的迹象敏感得很,乔可南自然不触他逆鳞,除了偶尔吵架,气不过,会骂他食古不化的老东西以外。
他接过电话,把那薄机握在手里翻来覆去,叹息:「如果我能处理得更好……那男人只是太想要孩子,这也不是什麽大错,偏偏脑残。既然知道了问题症结,我应该争取双方和解,就算离婚,也不该靠法官强迫决定。
「当然,一码归一码,他袭击我这事的确是他不对。」
陆洐之快气不过来。「你想争取诺贝尔和平奖吗?还是什麽世界第一圣母……不,圣父宝座?」
乔可南盻他一眼。「我要不圣父,至於躺在这里听你念我?」
陆洐之一口气噎住,憋得不行,乔可南见他一脸气苦,眼眶都快渗出眼泪来了,便晓得自己一时嘴快,说过了头,连忙更正。「我就讲讲,不是故意……你别往心里去。」
早八百年前的事,说不计较就不计较了,当初决定搁下,乔可南就没打算再取回,刚刚真是一时逞强嘴硬。急诊室人来人往,今晚好几宗撞车事故──家长、保险员、警察聚成一夥,差没开桌。一片负面气场下,陆洐之刻意撇过头不去看他,这就够乔可南挠心抓肺的了。
乔可南揪揪他衣摆,讨好道:「哥,我错了……」
陆洐之静默着,如一座亘古山脉,直到很久才叹气回答:「别拿这事噎你哥,我受不住,心里又恨又疼,不懂当初怎会那样对你。」
谁知道呢,估计志明也不晓怎会这样对春娇吧?人总是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睇了眼陆洐之搁在腿上的左手,那串佛珠,就是男人的「代价」。
他从前不屑,现今心疼。
乔可南:「总之我们现在好好的……哥,我头疼,你给我揉揉。」
陆洐之总算回过头来,狠狠瞪他一眼。「你刚缝合,伤好前都不能乱碰,赶紧报警,这几天也别去上班……别让我担心。」
最後一句话,令乔可南心脏一怦。
男人说得如此无力,毕竟他不是神,再能干,也无法掌控爱人意外生死。若非他今日忽然动念想见乔可南「充电」,他无法想像後续情况……不,根本不敢想像。
可他得撑住,他不只是乔可南的男人,更是一家之主,他唯一亲人。有人说:谁缺了谁不能活?可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