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但讲无妨。”
楚淮玉发觉,陆文绪似乎没怎么正眼瞧他,也不知是不敢或是不愿。
他分明察觉陆文绪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转头去看时,陆文绪却早已别过了视线。
倒像是难为情似的。
陆文绪抿了抿唇,纠结半晌,最终还是道:“算了,不是什么要紧事。”
楚淮玉忍不住眉头微挑,面上含笑望着他。
陆文绪不再多言,起身朝楚淮玉拱手:“我先告辞了,家中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打理。”
明日陆府要办喜事,今日确实有不少繁琐杂务。
正巧楚淮玉藏着心事,身疲力乏,没什么心思去应付他。
楚淮玉拱手还礼,略表歉意,“招待不周,让你见笑了。”
“无妨。”
陆文绪摇摇头,转身抬步向外走,楚淮玉欲要相送,陆文绪顿足回身,阻下他的脚步。
“姐夫且留步吧,外头冷。”
楚淮玉也不与他客气,笑道:“好。你路上慢些。”
“嗯。”
陆文绪拧身,大步迈出房门。楚淮玉的视线追着他的背影,直到瞧不见了,才转身走向里间。
方才进门只顾着与陆文绪说话,披风还穿在身上。楚淮玉无奈笑笑,解了披风,走到衣架前。
元冬端着姜汤进屋来,左右环视一圈,不见陆文绪的影子,因问道:“陆少爷走了么?”
“嗯,走了。”楚淮玉一边褪下外袍挂起,一边回道。
元冬瞧见楚淮玉坐到床沿,忙将碗盏搁在案上,凑到近前去,帮楚淮玉脱掉靴袜。
“东西都收拾的如何了?”
“差不多都归置好了。”
“那便好,辛苦你了。”
“公子与我还客气什么。”
楚淮玉唇边漾着浅笑,垂眼觑着元冬的发顶。
元冬抬起身来,眼尖地瞧见楚淮玉侧颈的红痕,转了转眼珠,嗫嚅道,“公子,昨夜你……”
他虽年幼,却并非半点人事不通。楚淮玉不顾劝阻带病出门,加之一夜不归,元冬联想前后种种,心中难免不安。
楚淮玉靠坐在床头,柔声唤他:“元冬。”
“嗳,公子。”
楚淮玉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你今年十七,也不是小孩子了。”
楚淮玉困意上涌,气力不支似的,声调有些发虚,“你不必担心我。有些事我不得不为,缘由你该懂得。”
“嗯,我明白。”元冬闷声应道,眼眶微热起来。
楚淮玉不想同元冬解释太多,盖因这孩子一心向他,他说得越多,元冬反而越要担忧。
“我累了,想歇一会儿。你不是熬了姜汤给我么?”
元冬吸了吸鼻子,从塌前起身,“我这就端来。”
楚淮玉喝过姜汤,躺在床上,精神恹恹,感受着热汤带来的暖意逐渐蔓延开来。
元东替他掖了掖被角,轻言细语:“公子睡会儿罢,待中饭时我再来叫公子。”
“好。”楚淮玉呢喃着阖上双眼,几息之间,便沉沉睡去。
翌日,腊月二十四,黄昏时分。
陆府张灯挂彩,府门之前人来人往,车马络绎不绝,皆是前来观礼拜贺的宾客。
房檐廊角,厅堂之内,四处尽是红绸锦色,灿烂热艳,人声鼎沸,一派喜气洋洋之景。
陆参身着赭色锦服,在前厅迎接来宾。
他在朝中身居要职,自然有许多人想趁此机会前来奉承巴结,而陆参早有预备,请柬只发了上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尽管如此,来人之多仍似过江之鲫,只恐将陆府的门槛都踏破了。
金风楼乃是上京城中的第一酒楼,今日亦特为陆府的喜事歇业一日,今晚的筵席全由金风楼一手操持,来客听闻后纷纷称赞不已,而陆尚书的一张脸上更是笑意浓重。
今日虽是陆参嫁女,严格说来是招婿,也做足了排场。若是陆文绪娶妻,恐怕那场面更要铺张。
招婿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向来也是上门的赘婿易遭非议,可楚淮玉入赘的是尚书府上,即便外间有些微词,也不敢在陆尚书头上造次。
只是人人皆是好奇,入赘陆府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竟能得陆参青眼有加,将自家爱女许配于他。
而此刻,人人议论的中心人物——楚淮玉正一袭红色锦袍,坐在偏厅内静待吉时,身似青竹般直立出尘,面似冠玉,朱唇皓齿,俊美无俦。
元东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又轻轻将门掩上,从怀里掏出个纸包。
楚淮玉笑问:“这是什么?”
元东捧在手心里,将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糕点。
“我瞧着没人时从桌上拿来的,公子用些罢,我怕你饿久了身子难受。”
楚淮玉摇摇头,正待开口说些什么,一道人影飘飘悠悠停在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