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向来自视甚高,偏偏却要去渴望那十之一二,自己都为这点卑微失落困扰。何至于呢?可要是能控制得住,就不会这么困扰了。
可困扰到最后,他扪心自问,他会只满足于十之一二吗?他深知自己不会,贪婪就是如此得寸进尺的东西,有了一点点就想要更多。于是他只能更加困扰。
“俞骁?”
一声轻唤,唤回了他不合时宜游走混乱的心绪,他轻勾着唇带着柔软和煦的笑意,“我没事,只是来例行治疗。”
夏棉缓缓地眨了眨眼,表示回应。他现在脑子很空却又很乱,想问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在脑海里盘旋回环,可他又很怕,知道问题的答案。他也是会怕痛的,尖锐的话刺在柔软的心脏上,痛感强烈到让人忍不住逃避,让人忍不住趋利避害。
他就跟拖延症患者一样,压着心事和俞骁聊一些稍微没那么让人无法呼吸的话题,“以前没听你说过还要来例行治疗,是病情恶化了吗?”
俞骁脸上的笑意愈发深邃,也隐隐升腾起一些不安和愧疚来。很矛盾,既想让夏棉多关心他一些,又想让夏棉不要这么可人,他想为自己自私的行径找一些借口和理由,其实这种矛盾和挣扎在过去三年他已经品尝过无数回,一面又渴望着夏棉对他好,一面又期待着他能给自己阴暗自私的想法和欲望找个借口和台阶下。简直要成了精神分裂。“以前没和你说过而已,没有恶化。”
“那你跑的还挺远的,来芸城治病……这么巧就遇上了,不知道哪位好心人把我送来的……”
俞骁顿了顿,没告诉他他们现在在宁城的医院,也没和他解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今天……几号了?”
“12月29号,马上就是新年了。”
夏棉轻轻嗯了一声,微微偏了偏头向窗外看去,灰白苍郁的天空,也是,都这么几天了,那天的雪早该停了。“马上……就是俞疾鹰的祭日了,还有一个周”,半晌,他回过头来,苍白的脸上带着点想念,“我不在,你记得帮我献一束花,还有他喜欢吃的牛肉粒……”
像是一把利刃出窍割穿了俞骁的喉管,瞬间就血流如注,让人滞塞得无法开口。他在昏迷的时候梦见了疾鹰,梦见了夏棉当时跪在雪松树下无比虔诚真挚地许的那个愿,梦见了自己当时暗暗许的心愿。
他当时不该问的,俞骁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着,也许不问就真的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了,也许不问夏棉不会睡了一觉在不知不觉中就破灭了一个心愿。
夏棉记得疾鹰的祭日,他的心情却如此复杂,高兴又难过,感动又后悔。“……我帮你准备东西,你可以自己献。”
夏棉缓缓抬了抬唇角,没理会他这一句玩笑话,调转了话题:“谢谢你,这几天带着病还来照看我,受累了。”真诚而谦逊,温和而有礼,客气又疏离,就是对着一个普通朋友的态度。
这就是那条夏棉不经意竖起的界限,就是那条俞骁千方百计想逾越的界限,为此他主动谈起了江雪墨,“你哥哥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你放心,人没什么事。”
夏棉怔然片刻,浑身不自觉地轻颤,“谢谢你帮忙……你没露面、没和他说我住——”他说到一半打住了,他怕如今人明显没来却还听到一个“说了”的答案,“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呀?叶寒宵到底……”
这敏感脆弱又卑微小心的样子,让俞骁心口闷得厉害,嫉妒又心疼,他不想惹得病中的人伤心,但总归是要潜移默化徐徐渐进的,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狠狠收紧,语气却十分温和:“我没有露面,派别人去的,他知道你住了院,生没生气我不知道,叶寒宵那边我也不清楚,还是等你哥和你说好了。”
他说了谎,恶意的谎,所有曾经秉承的原则为着夏棉全线崩塌。
微微的寒凉从心口蔓延开来,不十分冷,但足够结一层薄薄的冰霜,夏棉浑身都打起了摆子,却拉出了一个酒窝清浅柔和到让人心疼的笑容,“我还想说让你别告诉他让他白为我操心呢,还是我哥懂我,知道我不愿意让他来医院沾染病气。”这不是自欺欺人也不是侥幸心理。而是夏棉下意识的一层保护,想把自己脆弱易碎的一面遮掩起来,想给自己的尊严留几分体面。
过去三年,俞骁都没有见过夏棉这个样子,却在他离开以后的短短半年,见到了三次,次次都是因为那个人,因为他最柔软最不设防的地方对那个人敞开,自然那个地方受点伤就显得如此易碎。
他看着夏棉竭力扬起的笑容和竭力压抑的水膜,那种矛盾的情绪又开始在身体里激烈翻腾,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蹦跳的青筋,仿佛这样就不至于让自己的灵魂被撕裂成两半。他适时调转了话题自保,“饿了吧,这么几天都没吃饭,我扶你起来吃点东西。”
他把病床摇起来,再给他背后垫上枕头,一摸到那单薄得有些嶙峋的肩膀和细腰的时候,心疼得简直想把自己身上的肉给割下来添到他身上。
腹部细密的刺痛铺展开来,叫夏棉冒了一层冷汗,忍不住轻哼了声,俞骁赶紧出声询问:“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