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堂证供。」
可在台湾,这句话成了「我们不逼供喔,你讲的全是你自己想讲的喔~啾咪^.<」,总归仍会要求被告或其律师陈述,当然可以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然後就在悄悄中判刑定罪。
尤其罪证确凿下,检察官可当庭声请羁押,并且视被告为无悔意,反而会求处重刑。
所以……电视电影,看看就好,现实中也没人拿沙漠之鹰在杀人。
琼安娜坐在那里,她很细瘦,外人百看都是荏弱的普通女子,却不若一般作奸犯科的凶恶犯人,在法庭严肃的威压下不自觉弓起背,相反地,她身姿挺直,目光淡然,看着前方──或说,在看更遥远的地方。「告诉法官,我认罪。」
书记官快速敲打,法官问乔可南:「诉讼代理人答辩意旨为何?」
老台词,乔可南站起来:「我们承认有罪,但被告并非无故杀人,其情可悯。她丈夫死状惨烈,众所皆知,可她依然试图原谅,也做了不少努力,相信在场证人有目共睹。一个原始目的为报复的人是做不到那样程度的,望法官能裁量刑度。无期太重了,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其实,以琼安娜的罪况,在台湾基本判不了死,了不起一审无期,二审有期,一路减到三审定谳,猪脚面线,算下来应当不超过二十年。当事人一心求死,反而不科学,亦不符合人之常情。
所以,乔可南在看守所劝她:「想一下,你还有女儿,还有父母。」
琼安娜不语,早在她决定动手那一刻,她就安排好一切,把女儿送养是为了不令她背负母亲为杀人犯的阴影,彻底与她断绝反而是好事。至於父母……她不孝,只能说抱歉。
乔可南:「你看过日记了吗?」
琼安娜:「……嗯。」
不过十岁的孩子,用她天真的笔触写:「如果我做个乖孩子,妈妈会不会来接我回家?
「没关系,妈妈说她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能陪在我身边,我会一个人加油,妈妈你也要好好加油,妈妈我爱你……」
翻着孩子的日记,琼安娜终於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有多错误、多自私。
琼安娜:「可是我没办法……我老公的死状日日夜夜在我脑中盘旋,我看不清他的脸;而他是见过我老公生前最後一面的人,为什麽他可以忘记?律师,我用了好大力气才划破他血脉,他问我为什麽?我说我的丈夫死於他手,一报还一报……我是复仇女神。」
乔可南想到阿嘉莎?克莉丝蒂的经典小说《复仇女神》──她笔下两大侦探之一的玛波小姐,为了揭穿真相演了一出戏,对着凶手,大喊:「我是复仇女神!」
而在神话中,复仇女神实则是正义的代表。她有很多身分,不放过任何罪恶,尤其那些试图隐瞒自身罪刑,发假誓求取原谅的人。
乔可南:「你快乐吗?」
琼安娜摇头。「我不知道。但最少我不恨了。我不用再问这个世界为什麽,我不用再感觉被亏欠,更不用被迫遗忘或原谅。他活着的时候,我一直想、一直想,想谁来还我丈夫?谁来还我那一顿,或许是我生命里最快乐的一顿晚餐?」
她没有答案,苦困其中,伟人都迷惘……可是,乔可南懂。
没有一个结果,谁都无法甘心,只能死心、无心,没人想要这样的结果。
乔可南:「好像《绿野仙踪》。」
琼安娜:「?」
乔可南:「狮子找勇气、铁人找心、稻草人找躯体,桃乐丝……找回家的路。你不觉得人生就是这样,找我们没有的,或被夺走的,然後才能幸福快乐活下去……在彩虹的彼端。」
琼安娜笑了。「律师,你好像诗人。」
好像太文艺了,乔可南摸摸鼻子,「不嫌弃的话,请招待我一顿晚餐。」
琼安娜一怔。
乔可南:「你女儿常常说妈妈做的饭最好吃,连育幼院的王妈都排第二……我听了很垂涎。对了,这是你女儿现在的照片,台东太阳大,她晒黑不少,像只小猴子。」
琼安娜苦笑。「……你太狡猾了。」
乔可南嘿嘿。「更狡猾的你没见过,他是我师父,一张嘴可厉害了,啥都能干……我这样算是诚恳的。我衷心的、真挚的希望你活着,就算很辛苦,但你有孩子、有父母,你们可以一起吃晚餐、早餐、中餐加宵夜,很多很多餐,吃到你肥胖。」
呃,听起来有点蠢,不过算了。
乔可南:「我不崇尚暴力,也不提倡复仇,但我不要悔恨,更不想逼自己遗忘……心死。我认为大家错看了死刑的意义,死刑不是以暴制暴,更不仅仅是单纯惩罚、报复,就像切除一个癌瘤,是一个对被害者家属乃至社会,震撼疗癒的过程。人心需要治癒,更要制御。只有罪恶的源头消失,我们才能放下仇恨,看到爱,而不是留着罪恶,逼迫自己成为伟人……至少我是做不到。
「我不确信死刑能百分百做到这点,可现阶段它是一个方式,在没有更好措施前,不能停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