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才缓缓醒过来,入眼便是满目的洁白,褚时立和任泰安灰头土脸胡子拉碴地看着自己,满眼红血丝。“首长你终于醒了!”
虽然中了枪弹,但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颈后那颗腺体像是在温泉里舒舒服服地泡着,酥酥软软,还能闻到自己信息素里的花果味,俞骁皱了皱眉,“回国了?我不记得我有标记过夏棉。”
任泰安支支吾吾,怕说了又叫俞骁大发雷霆大动干戈,叫伤口给崩开,眼神躲闪,“对不起首长,都是我害您遇到危险,请您责罚!”这话他倒是说得极为真情实感,一想起来当时俞骁那种惨烈的样子他就脊背发凉,铺天盖地的愧疚压得他直接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首长,感谢您这么多年的赏识和重用,但是我不堪大用,一次又一次工作失职,我不想再害您因为我的原因遭到生命危险,恳请您将我开除!”
褚时立大骇,“泰安你乱说什么!”
俞骁看了他一会儿,没什么情绪道:“开除可以,军帽留下。”
任泰安一下子哽住了,不论贬得多低,他都想做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哪怕是最艰苦最不起眼的岗位,这是他弟弟的遗志他要继承下去,这是他自己的信仰没办法放弃。
“你今天死活不肯脱下军帽,这是我所看重的东西。”
低沉的声音淡淡飘落,任泰安终于忍不住泪崩了,黄金膝为英雄折,男儿泪为丈夫落。
褚时立看不过眼儿去,把地上哭得辣眼的人拽起来,“像什么样子,首长刚醒你就闹腾。”
“腺体里的信息素是怎么回事。”俞骁又把话头给扯回来。
“说了您别激动您别生气,医生说您需要静养,身上三四处伤口刚缝上,别再给崩开了。”任泰安铺垫这么一大长句。
“墨迹。”
“是夏先生的腺体液……您颈后的腺体用抑制剂和镇定剂都压制不住,一会儿绷起来一会儿绷起来,咱们就给紧急转回国内了,去清了夏先生……”
他刚说完第一句,俞骁就瞬间头疼欲裂,心脏被攥得要炸成碎末,肺管子像是被铁杵一下一下狠狠地戳起来,他居然不顾一身的伤气急败坏地挣扎着坐起来,“谁他妈叫你们给老子这么干的!”
两个人急忙去扶,“首长首长是我们的错您要打要罚怎么着随您,但您现在必须卧床休息您这——”
话没说完被俞骁一胳膊挥开,“滚蛋!”
两个人知道干了亏心事,不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委屈,巴巴地追在俞骁身后出了病房。
病房里静悄悄的,姚叔在陪床上补觉,佘阿姨已经回去了,说是还要再给他们炖明天的汤,小悦撑着下巴趴在病床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夏棉的手指,房门被轻轻推开,走廊里的风吹进来,小悦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看见穿着一身病号服的俞骁,“少爷,您醒了。”
俞骁却没有回应他,他的视线从一进这间屋子开始,就直直地落在了病床上的那个人身上再移不开半分。
那么瘦,那么小,那么苍白,那么羸弱。
像是一朵被摧残得蔫头耷脑的花,碰一碰,就会脆弱地凋零一地。
几股强烈的力量在他体内冲撞,一股灼热的肝火直窜喉咙直烧脑仁,一股酸腐之气直冲鼻腔和眼眶,一股寒意肆虐直取腺体,一股热流奔涌直灌心脏。
那感觉复杂极了。气极怒极怨极,感动极怜爱极,想念极心疼极。
他走到夏棉身边,俯身弯腰,手掌贴着人的面颊摩挲,控制不住地颤抖。
喉间像是卡了一块烧灼的烙铁,张口就是嘶嘶嘶的嘶哑痛吟。
他的夏棉如今不会飞了,因为他泡在了药罐子里,长在了病床之上,痛苦、倦怠和病气每分每秒都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阴魂不散地缠绕着他,像是什么卑鄙恶趣味的变态,从他的痛苦中汲取快乐和养分。
他又一次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又一次没有保护好夏棉,而再一次地,他不知道到底该恨谁怨谁,是那群在枪里装了Omega信息素的暴徒,还是无能的他和他颈后那颗不争气的腺体,还是两个忠心耿耿的警卫员,亦或是一心救人的医护人员……
那是把小西梅给活活痛掉的疼痛,竟然因为他自己的关系让夏棉再次品尝了个淋漓尽致。
夏棉是多么怕疼啊。
总说要补偿要补偿,可每一次害他疼的人都是自己,每一次都来不及阻止那利刃落下。让他一个人在漫天大雪的寒夜里哭着倒在冰冷的路边,让他单单因为救了一个与自己相关的人就被按在冰冷的实验台上疼得鲜血淋漓,让他被挚爱的人精神虐待从此封闭进一个人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无法睡去也不敢醒来,而他才迟迟地发现夏棉早已罹患一场大病十多余年……
现在,他又让他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之上疼得死去活来只为给他献出那珍贵稀少的腺体液。
俞骁把头轻轻抵到了夏棉的肩窝里,他浑身微不可查地颤抖着,滚烫的眼泪就这么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夏棉的颈间,哭得默然无声,哭得痛不欲生。
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