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吵。
床板咯吱咯吱晃动的声音从那个半开的门缝中传出来,夹杂着男女猪狗一样的喘息叫声。
很令人反胃的味道。
腥涩味、烟味、冷掉的泡面味、chao腐霉味……交织在一起,每一样都存在感极强,生成的味道古怪至极。
很饿,饿到胃壁粘连在一起,似乎胃ye在腐蚀胃它自己,饿到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窗外的天空是墨蓝色,月光洒进来,没开灯的屋子里勉强有几分亮,桌上的泡面盒盖打着卷,里面只剩下半盒残羹冷炙,冷掉了结了一层油霜。
不恶心,很想吃很想吃,咽了无数次口水,撇走无数次视线,那东西像是有魔力似的总能把人拽回来。
冰冷的水灌入空空荡荡的腹腔,咕咚咕咚,像是回声在空荡的山谷中不停回响,每回荡一次都昭示着这个地方究竟有多么贫瘠空荡。
吵闹的声音停歇下来,床咯吱一下,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这么小就会听墙角了?”粗粝的男声,还带着点懒洋洋。
偏过头去,面容什么都模糊不清,但那个肥腻腻的大肚子非常有存在感,“怎么样,听得爽不爽?”他在那老旧的破沙发上坐下,沙发顿时发出不堪承重的一声呻yin。
那盒冷掉的泡面被他拿过去,唏哩呼噜一通吸,猪拱食一样的声音。
听得不饿了。“叔叔,你会娶我妈妈吗?”
那呼噜声戛然而止,“谁让你问的?”
“我自己。”妈妈让这样问的。
男人端起泡面盒又是一通吸溜,随即泡面盒被随手扔在桌上,桄榔桄榔轻晃两下才立稳,竟是连一滴汤也不剩了。
下巴被人擒住了,昏暗中那张猪头一样的脸靠近自己,牙上还沾着两片葱叶,“你想让我当你爸爸?”
“嗯。”我不想。
“怎么办,叔叔不喜欢便宜儿子,也不会娶一只破鞋。”那本就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眯得几乎要看不见,恶劣的光却还是冷箭一般迸射出来。
啪——!
“艹——!”
一只拖鞋凌空而来,正中男人的光秃秃的后脑勺,发出一声脆响。
男人捂着后脑勺恶狠狠地回头,女人夹着烟走过来,鸡窝头,只松松垮垮披着件恶俗的睡衣,“你不准备娶我?”
男人没吭声。
“我他妈给你那瘫痪老母亲喂水喂饭端屎端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破鞋?我他妈用我名义给你申请贷款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破鞋?我他妈出去卖给你还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破鞋?”女人越说越激动,尖利的声音在岑寂的夜里宛如厉鬼呼号,恐怖又诡异,“你压着我干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破鞋?!!”
“赚点钱了就想把我甩开,我告诉你没门!你他妈要是敢甩了老娘,老娘就跟你拼个鱼死网破!”她长腿一蹬,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桌子“吱——”地滑行出去一大截,指甲划过黑板似的,极其令人牙酸。
“我不是不娶你”,沙发上的男人终于开了口,许是被女人的话里的狠戾给吓到了,语气带着几分安抚和讨好,“实在是你带了个累赘儿子,我爸不同意啊,你要愿意咱们俩就现在这样过不也挺好嘛,整结婚那些虚头巴脑——”
“你少说这些!都是借口!你让我干那些事的时候也没见你那个爹有什么二话,也没见你那个爹嫌我带着个儿子!”女人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跟你说于洋,你那些把柄都在我手里,你要是娶咱们明天就去民政局,你要是不娶咱们明天就警察局见。老娘没嫌你又短又小又快还是个穷逼Beta呢,还他妈敢嫌弃起老娘来了,你但凡照照镜子,一肚子屎都得从嘴里吐出来!”
“艹!”男人突然爆发,野猪扑食一样弹向女人。
屋子里再度吵闹起来,耳光声、拳脚声、脏话和哭叫声不绝于耳
“警察局——!警察局——!我他妈叫你警察局——!”
“破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还想登我于家的门边子?!”
“我他妈今天抽不死你!”
血腥味越来越浓,橙花味也越来越浓,尿sao味也越来越浓。
视觉、听觉、嗅觉一起沦陷。
那根用来教训自己的木棍就靠在门后,哆哆嗦嗦地捡起来那赶上自己高的棍子,悄悄走到那发了狂的男人身后,闭眼用尽全力挄下!
拳脚声陡然止歇,猪一样的男人倒在女人身上,还抽搐几下。
棍子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手哆嗦得不能自已,冰凉的水渍瞬间漫了满脸,“妈妈……”
“嘶——”女人摸了一把男人的后脑勺上,触到一手温热,“谁他妈让你多管闲事!”
可是不管的话,你会被打死啊。
啪——!
啪——!
啪啪啪——!
那句未说出口的话断在几个凌厉的耳光中。
“哭!你还有脸哭!哭!看不见老娘他妈被你害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