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惯,又问他新近交了什麽朋友,阎希文竟跟个小孩子地撒起娇来,没大没小地管廖建国叫老廖,直说一起共事的那个王工还有何工在车间里消遣他,他吵着要郑厂长炒了那两个人。
我觉得他简直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但是他在某一个领域是人才。这年头人才都往外走,或者就是混不好转行到更赚钱的专业,而阎希文能回来报销祖国的原因,是他在那边犯了什麽事,依靠七拐八弯的关系才让廖建国挖了回来。
聊了一阵,阎希文说他还没吃晚饭,於是我提议去外面小挫一顿,理所当然我请客,阎希文还不干,他说他最想念廖建国做的凉拌面。
“那简单,你这里有面条吗?”
阎希文跳起来,“我下楼去菜场买面,其他的材料箱里都有。”
说着他穿了拖鞋从酒柜上的铁盒子里拿了一张面值五十元的纸币直奔楼下。
廖建国从沙发上起身,一边脱下军服外套,一边朝厨房走,边走边伸手解开袖口的扣子,一点一点卷了起来。初春的天气还挺冷,他穿得不多,只一件对开的灰色羊毛背心,花纹一如他这个年龄一般深沉,厨房里的围裙却是苹果绿的,於是他围上以後,看起来有点滑稽。
我难堪地坐在那里,他探了探头,“一起吃的话,来打个下手吧。”
我走进厨房,他指了指水槽,把青菜青椒胡萝卜黄瓜之类的丢在那里等我洗。
“你以前给他做过面条?”我不可置信地问道。
“嗯,做过几次。”他熟练地打蛋,切黄瓜丝,像个居家男人。
洗完菜,穷极无聊,又不想看着他在那里忙,我索性拿了水果刀开始雕刻胡萝卜。等廖建国把水放进锅里煮的时候,一切已经准备停当,他回头看见大盘子底放置的几朵玫瑰花,忍不住夸赞:“好刀工!”
这个时候阎希文买面条回来了,他同时还买了一些荤素食材,堆到桌子上的时候,他也看见了那一盘子七八朵玫瑰花,一时赞叹不已,说要拿一朵放到冷冻室起来。
“那得是跟一级厨师专门学的吧?我在高档饭店里也没见刻得那麽好的,哎,你教教我,学了这一手,我改行当厨师去!”他举着一朵花咋咋呼呼。
“哪有读完博士去当厨师的?”我客气地笑笑,“不过是消遣的玩意。”
“把工作当消遣,把消遣当工作,那才是快乐真谛。”
我不屑,“你少酸,你去五星级酒店的厨房间看看,刻花做冷盘的小弟每天重复干这个,你觉得他能把这个当艺术品?吃不过是最基本的需求,而在这上头做文章,那就更加穷极无聊了。”
廖建国插口,“那你是为什麽学的这一手?”
我又雕了一朵花,其实这一手还是跟向南学的,他跟我正式提分手的时候,就是削了一朵晶莹剔透的花——用梨削的。
“我看是为了哄姑娘高兴吧?”阎希文理所当然地这样想。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这一天晚上,当我们三个人吃着廖建国亲手做的色香味俱全的凉拌面时,军部已经翻了天,一大帮人将面临牢狱之灾。这麽严重的事故,至於能不能审出个结果来,审出个什麽结果,廖建国似乎并不关心。他们中的大多数很早就被列入他的剔除对象,他们或许是杨鹤的人,或许无辜,那没有关系,这一次不过是常规意义的大清洗,早就被提上日程。清洗之後即便是落网之鱼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他们的军人生涯算是走到了头。他们应该庆幸,早些年的派系斗争,失势一方都要被拖出去枪决。我不清楚廖建国怎麽做到的,起因也绝对不是偶然发现电脑资料被盗,甚至我怀疑,连那都是一个幌子,一个陷阱,一个嫁祸於人的屎盆子。最终要把杨鹤打下去是有点困难,而此役能铲除掉身边一些碍手碍脚立场不坚定的人,还是有很重大的意义的。总之他一早就谋划好了,当杨鹤谈笑风生地暂时落上风时,他已经在阴暗的角落里布置好陷阱。
这次算扳回一局,不过谁也不能高兴得太早,毕竟大家都还没有笑到最後。
骚HUO
阎希文三十出头,父母双亡,没有老婆,没有朋友,连个性伴侣都没有。
有时候我真奇怪这样的人是怎麽生存下来的,他们好像除了工作,就没有别的追求和慾望,他喜欢听点乱七八糟的冷门音乐,打打电子游戏,在网上购物,床头柜上没有准备纸巾——说明他连打手-枪的念头都很少有。另外,他觉得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是廖建国亲自下厨的凉拌面,倒不是他没见过世面,厂里请技术人员们吃饭,什麽山珍海味都少不了,过了他的嘴都是寡淡无味的。
有一次我问他廖建国做的面条有什麽特别的,他说跟他爸爸做出来的是一个味道。
敢情这孩子缺乏父爱。
廖建国很炤顾他,那种炤顾在我看来,完全超出了一般礼贤下士的限度,比方要吃一种热带水果,他让运输机上的负责人员专门从海南给他空运过来,上午交代的事情,晚上阎希文的餐桌上就摆了那种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