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是她的左手拇指上,有一道细细的戒痕。很少有人会把戒指戴在这个指头上,但他见千杉公子戴过。娄千杉的手指很细,马斯的那个铁戒指,旁人都戴在中指上,只有她要戴在拇指上。她来见沈凤鸣的时候,铁戒指当然除去了,可是戒痕却在。
如果这还不足以证明的话,那么当把“兰儿”的衣衫除净,在她本应完美的身体上看见胸上的勒痕,也不得不让他想到这个女人一定女扮男装过很长时间——因此才让那把胸裹紧的束痕留了下来。
那时自己喝得也多了,虽然一早就发现对方用了媚术,可是如果这女人只不过是来勾引自己,求个一夕欢好,自己何乐而不为?只可惜,终究没有这么好的事情。她对自己出手的刹那,他还真的有点遗憾。
没办法,纵然再想要这个女人,在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还是只能“万般皆散”了。
将她压到枕上之后,他曾仔细看过她的脸。有时候他真的要惊叹,在“阴阳易位”之术施展开来的时候,纵然是同一张脸,扮成男人和女人时,那脸上的气质、光晕,所有的一切,竟就完全不同,只有这样有心近看一些细节的时候,才真真正正地认出她来,认出这个炽热如火、温柔如水的兰儿,就是那个纤瘦俊美的弱冠少年娄千杉。
他正想到这里,门忽然一敲。
“谁?”
“是我。”君黎的声音正在门外。
沈凤鸣开门便怨道:“你来得也够晚了吧?人都来过几拨了。虽说约的明天见面,但你不是盯着……”
“我来晚了。我晓得出了事。”君黎低声打断他。“但我这里——也出了点事。”
沈凤鸣吃了一惊,才看清君黎的身边,还挤了一个人。
如果没记错,她应该叫刺刺。
先前见娄千杉没在凉台,君黎已经觉出有些不对。很显然,她的动作有些太快了,就像是什么都事先知道了一般。不过想到张弓长和沈凤鸣在一起,他也不那么担心,何况他更关心的是秋葵,她在客栈,他自然也便按兵不动。
直到夜晚秋葵离开客栈,他才悄悄跟出,可惜他只跟了一半,就撞见了刺刺。
刺刺是从西城门踉踉跄跄地跑进来的。她见到君黎的第一句话,便是“大哥和二哥被人抓走了”。
君黎大惊。
莫非娄千杉不是因为沈凤鸣才消失,是因为程平和无意?
“不是。”刺刺的答案很肯定。不是。
但她的答案更让人悚然。依照她的描述,君黎几乎可以肯定,捉走程平和无意的人,正是张弓长。这个结果,更糟糕。
既然程平和无意落在张弓长手里,君黎推测两人会暂时被关在黑竹会总舵。他原想立时便与刺刺去黑竹会看看,但刺刺却拦下了他。
“我逃出来,便是想找你帮忙带个信,却不是叫你去冒险的。”她说。“你能否回去一趟徽州,去青龙谷,把这事告诉我爹,让他快点想想对策,务必在大哥和二哥被送到临安之前,截下他们?这里一路我来跟,给你们留下暗记。”
但君黎当然不答应她独自回去险境,想了一想,决意先带她来找沈凤鸣。
——张弓长的行动,沈凤鸣会完全不知情吗?
与沈凤鸣将两边发生的事情一合,三人顿时陷入沉默。
“就是说,是娄千杉和张弓长碰过面,交换过消息了。”刺刺道。“张弓长把沈公子的消息告诉娄千杉,娄千杉把我们的消息告诉了张弓长。”
“想来只能如此。”沈凤鸣道。“他想杀我,却不想自己动手;他也想占住捉拿两位公子的功劳,所以找了娄千杉,来做这场接应。”
“你真的全不知情?”君黎问。
“笑话,我若不是运气好,就死在娄千杉手下了,还知情?”
“如今这情况就更糟了。”君黎道。“原本想找你帮忙,明日去金牌之墙,趁空能把他们两人放了——但你若自身都难保……”
沈凤鸣却皱眉。“我就算没碰上这档子事情,明日也不会帮你的。那两个小子跟我非亲非故的,救他们?我不是自找麻烦么。”
“但现在你就更该帮忙了吧。”刺刺插话道。“你那个大哥张弓长都要杀你,你难道还要帮他吗?不如帮我们啊,你也别给黑竹会卖命了,我们一起去把人救出来,然后你跟我去青龙教,到了青龙谷,就不用怕张弓长要对你怎样了!”
沈凤鸣却忍不住一笑:“小妹妹,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暂时还没离开黑竹会的打算。”
“你的意思,你要继续给那个想害死你的人卖命?”
“这事情说到底,还是猜测,我……还不想就这么放弃。”沈凤鸣道。“退一万步讲,就算娄千杉真是他派来的,我既然没死,明日就还该是我的金牌之仪,这面子上的事情,料他也不敢不做——那两位公子的事情嘛,眼下看来,恕我爱莫能助。”
“那你能带我进去吗,进黑竹会总舵,金牌之墙那里。”刺刺道。“不要你救人了,你带我进去,总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