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握着他肩头的手没有立即松开,反而下滑几寸,指尖缓缓抚过他光裸的小臂,撩起一连串轻柔的酥痒。龙芝面红耳赤地看着身下的人,一口气悬在喉咙口,咽不下也吐不出。不料下一刻,裴隐南的手继续往下,若无其事地替他拢起散开的交领,揶揄道:“原来你还知道不好意思。”
他到底道行太浅,与这只活了上千年的大妖交锋,不过一个来回就输得丢盔弃甲,狼狈地从对方身上翻下去,背对着他道:“我要睡觉了。”
裴隐南嗤笑一声:“你最好说到做到。”
龙芝被他的语调气得牙根发痒,直想再咬他一口,又怕被教训,只能忿忿不平地闭上眼。然而不知是夜里寒冷,还是白日受过太多惊吓的缘故,龙芝身体明明十分疲倦,意识却迟迟无法松懈,他躺到半边身子都开始发僵了,依旧没有半分睡意。
反反复复数次失败后,龙芝终于放弃入睡,盯着窗纸发呆。外面的天色已变作一片浅浅的灰,清脆的鸟啼从檐上传来,折腾整整一晚上,天都快亮了。
身后很久都没有动静,只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是睡着了么?龙芝实在无聊,偷偷翻过身,往裴隐南身边凑近了些。灯在不久之前熄了,一片朦胧中,对方的轮廓就像是雾中起伏的山峦,依稀只见挺拔笔直的鼻梁,优美秀致的半个下巴。因为不清晰,反而愈发引人遐思。他又往前蹭了蹭,手肘陡然陷入一片柔软,仿佛压入了锦缎堆里。
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压住的是裴隐南的头发,几枚串在发上的金珠闪烁不定,十分玲珑可爱。
就在龙芝专注地拨弄那几颗珠子,颇为乐在其中时,突然伸来一只手,牢牢扣住他的腕子。他轻轻“哎”了一声,立刻俯身去看裴隐南:“是我吵醒你了吗?”
纵使在夜色中,裴隐南的一双眼睛仍然莹然发亮,幽幽地盯了他半晌,才道:“没有。”
“你也睡不着?”龙芝索性往下一倒,半张脸枕着他的手臂:“为什么?”
自己半晌不睡,倒追究起了别人,裴隐南冷冷开口:“身边多了个爱动手动脚的小贼,不敢入眠。”
龙芝登时羞恼道:“还说不是被我吵醒的!”
裴隐南笑了笑,反问道:“那你呢,又为什么睡不着?”
龙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难得有一次,他们挨得这样近,裴隐南却没有推开他。龙芝胆子大了些,往对方怀里偎近几寸,把冻僵的双手贴在裴隐南胸前取暖。对方朝他睇来一眼,看眼神是不太乐意的,不过还是没有抗拒。
这人简直像只火炉一般,龙芝靠在他身前,突然记那片将无数妖鬼烧成灰烬的黑焰。若是自己也有这份能为,是不是就不用再惧怕身陷险境了?
他忍不住道:“裴隐南,你能不能把今天施的法术教给我?”
“什么法术?”裴隐南若有所思:“点灯的法术?”
他又在取笑他,龙芝轻轻踢了对方一脚,道:“是火,我见你用过两次了,怎样才能修成这种火焰,我都没听闻其他妖有这种本领。”
等了许久,他都没等到裴隐南的答复。龙芝不解地抬起头,发现对方侧着脸,两眼望着窗户的方向,不知在看什么。不知是月色还是晨光落在他的脸颊上,一片明净的白,将他的眼睛也映得沉静而空茫,许久后,他才将视线落回龙芝身上,笑道:“想学么?”
看着这双没有笑意的眼睛,龙芝嘴唇动了动,一个“想”字含在口中,半晌都没能将它吐出。
“这火其实是怨气炼化而成。”裴隐南一本正经道:“杀多了人,被怨气缠身,自然就会了。”
见龙芝听得瞪大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他嘴角抖了抖,终于低低笑出声来。龙芝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气得要打他。但手刚抬起一点,对方便转头看了过来,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对他眨了眨,挑衅一般。
龙芝反而打不下去了,悻悻抓住裴隐南一缕长发,给他看上面的一粒金珠:“有书写过这珠子的来历。”
裴隐南从他手中接过珠子,颇为疑惑:“来历?”
“说你每杀一个人,就在头发上串一粒珠子。”
龙芝又一次看见了那两枚雪白的小尖牙,裴隐南一面笑,一面不住摇头,好久才能说话:“若真如他所说,我头上恐怕要戴满这些东西了。”
“还说你用法术狐媚惑众,连皇帝都被你哄得不理朝政,荒淫度日。”
裴隐南脸色终于略微地扭曲了,屈指在龙芝眉心狠狠地敲了一下,教训他:“你整日都在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撰写异闻的也有不正经的读书人,对于裴隐南这位史上留名的美人,自然不免大书特书,其中许多皆是香艳故事。龙芝以往看时一笑置之,如今却做不到那般淡然了,一想起那些描写裴隐南的淫言媟语,他便想要将它们一本一本地找出,用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有些委屈,他们都已经相熟到可以同榻而眠,而自己想要了解对方,却仅能依靠从前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