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卿,那他祈求神明护佑对方,理应也会得到回应吧?
叩首之后,郦王尚未起身,忽听门外有侍卫喝道:“站住,不能进去!”
话音未落,厢房的门便砰地一下被人踹开,几名士兵横七竖八地摔了进来。有道高大的身影踏着他们的身躯进门,黑发金瞳,眉目浓丽,一柄杀气腾腾的艳刀,是裴隐南。
被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盯住时,郦王禁不住背脊发寒,宛如在面对一头猛兽。他隐隐有种预感,知道对方是为何而来,可他不愿确信,强撑着问:“你想做什么?”
裴隐南道:“龙芝在哪里?”
果然,他的预感应验了,可郦王仍旧不死心,继续追问道:“你为何要找他?”
“我没空听你的废话。”对方蹙了蹙眉,似乎十分不耐烦应付他:“若你还不想死,就回答我的问题。”
“他一早就随其他人出去了,途中遇到怪物,至今没有回来。”郦王没有再纠缠,边说边朝对方深深一礼:“求求你,一定要找到他,将他平安带回来。倘若你能救回龙芝,日后回到长安,我一定——”
待他抬起头,眼前的人早转身走了。郦王默默将未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望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漆黑一片的庭院中,走得那么快,连长发和衣角都带着风,担忧龙芝到了如此地步吗?
不,一定不是担忧的缘故。这妖物与龙芝相识不过十几日而已,怎比得上自己与龙芝十几载的情谊,一定是裴隐南知道了龙芝的能力,想利用他图谋些什么,才表现得如此异常。
无论他抱着怎样的目的,有裴隐南在,龙芝想必是能够安全了。郦王缓缓坐回榻上,拾起被自己放在一边的佩剑,在这一刻,他既想要龙芝能够活下来,又不希望他被裴隐南找到。
月色穿透碎石,霜一般结在壁上,给这方逼仄的天地添了一点微光。
龙芝是被冻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睡了很久,依稀记得自己做了好多梦。梦到长安,梦到老师,与眼前的境况相比,那牢笼一般的朝堂生涯,无亲无故的长安,竟也依稀有了家的意味。
风随着月光一同灌进来,龙芝全身烧得滚烫,被冷风一吹,登时头痛欲裂,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受的地方。有好几次他都想闭上眼睛,但此时此地,再昏睡下去,怕是很难有睁眼的机会了。
龙芝从地上摸过一块锋利的碎石,紧紧攥在掌心里,疼痛让他清醒了些。外面仍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妖鬼们没有离开,这些怪物不知为何认定了他,一直试图破坏阻挡它们的石壁。所幸它们没有智慧,一味地在外胡乱敲打,偶尔从缝隙中伸进一条手臂四处抓挠,无法造成任何威胁。他也不知道这个地方还能撑多久,若想要脱困,仅靠自己的法力已不太可能了,除非有人能够找到这个地方,助他一臂之力。
然而在这样一处罕无人迹,遍地妖物的荒山野岭,又有谁会来救他?
若是赵元衡侥幸未死,如今他应当已赶回道观,把今日的遭遇说给郦王听了吧。郦王或许会来,但一定会遭到赵元衡的劝阻,龙芝连劝阻的理由都想好了:怪物众多,而他们的人马所剩无几,一个失踪多时,生死未卜的太常寺少卿,并不值得押上所有人的性命去拯救。这说法其实没什么错处,生死关头,想顾全自身无可厚非。为他人舍生忘死的故事大多存在于佳话里,相忘于江湖才是常态,即使郦王没有来,龙芝也不会怪他。
何况比起郦王,龙芝更想见到是另一个人。但自己前些天才和那人闹得不欢而散,还听见对方将自己说成是麻烦。他们原本就相交不深,如今又正是对方甩脱“麻烦”的好时机,想让那个人拖着重伤的身躯出现在这里,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砰”的一声,挡在面前的碎石堆震荡不止,淅淅沥沥的沙土从高处落下,惊得龙芝翻身坐起。
又是一声,这次撞得比先前更加用力。牢固的石块被撞松,塌出一小块缺口,几只细瘦干瘪的手臂从缺口中探入,紧接着是半颗头,不顾一切地沿着缝隙往里钻。
妖鬼嘶哑怪异的吼叫声愈发清晰,不知汇聚了多少,石壁被撞得越来越松,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龙芝一动不动地坐着,法力耗尽,手无寸铁,眼下他能做的唯有等待——等待石壁倒塌的那一刻,等待死亡来临,除此之外,他已经无计可施了。
他前所未有地期盼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是裴隐南也好,是郦王也好,甚至是随他们入山的任何一名无名小卒都无所谓。龙芝犹如一个失足坠入深渊的人,绝望地想要攀抓一切够得到的东西。哪怕是一根朽木,一丛枯草,只要能够暂缓他的坠落,无论是什么他都会甘之如饴地接受。
石壁重重一震,最终轰然倒塌,簇拥在洞外的怪物潮水般涌了进来。龙芝呼吸短暂地顿了顿,再吸气时,他发颤的手指找到那片被自己磨尖的碎石,用力握住了。
挤在最前面的怪物已经来到他身前,尖利的爪子眼见就要触上他,龙芝没有躲避,咬牙迎了上去,拼尽全力将碎石扎进怪物张开的大口中。
怪物吃痛,剧烈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