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隐南抽了口冷气,低声斥道:“你是狗么,松口!”
他的眼神和语气和语气一样凶,咫尺之间的距离放大了情绪,龙芝心生怯意,但又觉得松口太快没有骨气,依旧咬着不肯放。
裴隐南便来掰他的下颌,想要捏开他的齿关。龙芝无处躲避,干脆把对方一条手臂都抱进怀里,耍赖似的,死死搂住不放。
这次终于让他得逞了,直到龙芝齿根发酸,气消了大半,对方都没有再反抗。龙芝慢慢松了口,看到裴隐南左颊上好清晰的一圈牙印,边缘鲜红,把一张花容月貌的脸都衬出了滑稽的意味。
好像有点太过分了,龙芝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按了按那圈红痕,即见裴隐南蹙起眉头,冷冷地横了他一眼。
龙芝有点怕他报复,嘴上却不肯服软,生硬地抛下一句:“是你先笑我的。”
那条抱在怀里的胳膊突然抽出来,手指用力撬开他的嘴唇,指尖勾起他的上颚。龙芝只来得及发出“唔——”的一声,一侧的犬齿就被裴隐南捏住了。对方迫使他抬头,检查那颗小小的尖牙一番后才道:“这么记仇,我还当你真的只有两三岁呢。”
龙芝再次红了脸,本预备替自己申辩几句,然而话到嘴边,却忽然改变主意,转而问道:“裴隐南,你为什么会来救我?”
聚在月亮旁的云堆骤然散了,漫山的草木伏低,细密的沙沙声不绝于耳,如一阵轻柔的雨。一绺长发从裴隐南耳背散落,擦过他颊上那枚滑稽的牙印,在他衣襟上飘拂不定。龙芝替他捉住了,乌溜溜的一小把,令他想起那根柔软的尾巴。
裴隐南垂下眼,掩在密密长睫后的眼珠像两颗小小的月亮,好一阵后才答:“不是我想来救你。”
龙芝的手指有一瞬的僵硬,那缕长发从他指缝中滑脱,垂在裴隐南脸侧。
“我来是因为你自己。”裴隐南亦在此时低头看他,目光冷淡而温和:“你想活下去,所以我来了。”
远远地,能看见通往道观的石阶了。有人在大门前举着火把,摇曳不定的火光下,一道人影凝在阶上,若不是风时不时拂动他的襟带,他几乎与檐下的一根廊柱没有任何区别。待到裴隐南抱着龙芝走近后,那根廊柱倏然动了,步履匆匆地迈下长阶,却又在数步开外停住,龙芝隐约辩认出对方的面容,果然是郦王。
也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青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他湿润的鬓发与眉睫像是蒙了一层薄雪。
“龙芝……是你吗?”他问得犹疑,连声音都是低低的。
又近了几步,他们二人的情形映入郦王眼中,郦王的神情骤然变了,原有的愧疚迅速被愤怒与愕然取代。他喝退两名举着火把跟上来的近侍,再回身时,一张脸阴云密布:“你这妖物,究竟对龙芝做了什么?”
自他与龙芝相识以来,龙芝从来都是束带矜装,冠服端整的。他由礼官抚养长大,自己也早早地成了礼官,行止仪容挑不出一丝错处。然而就是这样恪守礼仪的龙芝,如今竟被这妖物轻浮地抱在怀中,身上披裹着一袭显然不属于他的宽大黑袍。散下的浓密黑发遮不住他雪白的肩颈,那双搂在妖物颈上的手臂——简直荒唐、欺人太甚,郦王被直冲而上的怒火烧得头脑昏沉,一手不知不觉搭上了腰间的佩剑,手背青筋凸浮。这一刻,他甚至生出了和裴隐南搏命的决心。
不料眼前的妖根本没有回应他质问的打算,宛如没有看见他一般,漠然地与他擦身而过。
铿然一声,郦王拔出佩剑,高声喝道:“站住!”
见他拔剑,环伺四周的侍卫们也纷纷抽刀出鞘,挡在裴隐南身前。
火光在刀锋上盈盈跳动,映出一片澄澈而锋锐的杀意。然而被包围的妖脸上丝毫没有恐惧,反倒是众人被他环顾一圈后,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半步。觉察到裴隐南想要撤走托在自己背后的手臂,龙芝立即反手握住他,对他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
两人视线交汇,裴隐南妥协了,抱着他转向郦王。
龙芝道:“三殿下以为他会对我做什么?”
对着他一双平和而坦荡的,不含半寸锋芒的眼睛,郦王反而胆怯了,避开他的视线:“我……我只是……”
“我被怪物追赶了整整一夜,数次都险些被它们抓住,死在它们手中。”说起这些时,龙芝身躯抑制不住地微微发颤,但他的语调依旧冷静,不紧不慢地陈述:“若不是因为这只妖,恐怕您此刻已经见不到我了。”
即便早就知道了他的遭遇,如今听龙芝亲口说出来,仍令郦王愧疚难当,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我无能,不能亲自己来救你,你受伤了么?”
龙芝下意识地抚过被妖鬼抓伤的手臂,却答道:“没有。”
郦王勉强挤出一点笑意,又迟疑地扫了裴隐南一眼:“那就好,不过你与他……你的模样……”他吞吞吐吐的,碍于礼教,不好说得太露骨,良久叹了口气:“罢了,稍后你来我房中吧,我让人为再为你备置一套衣物。”
“不。”龙芝道:“我累了,如今只想休息,希望殿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