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恼又气,气那小鬼一点儿都不懂讨好人……可确认了自己恼羞成怒的同时,安掬乐浑身无力,他离开电脑,瘫在沙发上,扯嘴笑了一声。
外物不可必。
可他把少年当内物了。
「搞什麽……」他疲惫呢喃,翻身仰头,看见自己那一面墙──「My Happy Life」,上头层层叠叠,贴了各式各样亲吻的照片,他亲过那麽多人,有玩闹的、开心的、悲伤的、激情的……
唯独自己的表情、眼神,总是一样,轻轻淡淡。
他把这些人的感情当作一种纪录,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人生还有更多美好选择,不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死了不是被人围观,就是要被人收屍,不管哪个,都很不光彩。
他历经过,太清楚。事实证明,他的论调从来无错。
可这一刻,他却万般无措。
墙上没有少年,安掬乐忘了。没想起,往後也不会补拍。安掬乐笑了一声,倘若他现在跟杜言陌拍一张,贴上去,自己的表情……肯定和里头那些人没两样。
他不想悬挂自己。
忽然,安掬乐手机响起。
他一震,翻身坐起,杵在那儿,没接。
手机响了会儿,停止平复,又接连响荡。Lady GaGa唱:让我们来玩爱情游戏,来玩爱情游戏。你想要爱,还是要名?想不想玩把游戏?玩一把爱情游戏……
爱情游戏……
安掬乐吁了口气,上前,拿起手机,萤幕上来电者显示为「小阿甘」。
他没给少年设定特别铃声,虽说这样方便许多,可任何会令别人变得独一无二的事,他都不想干。
安掬乐瞅了很久,瞅到画面静止。小阿甘不打来了,倒是发来简讯,安掬乐按开,里头只有一句:「请你接我电话。」
真奇妙,他能感受到少年那股慌张……慌什麽?你又不爱我,可是你怕失去我,因为我是你人生里第一块浮木。你怕缺了我,这茫茫大海,一不小心就淹死。
他搁下手机,简讯声再度传来,安掬乐分明不想看,还是看了。
「对不起。」
三个字,挂在那儿,安掬乐看着,气不打一处来。「为何道歉?」他回了讯,犀利问道。
少年很快回覆:「你生气了。」
安掬乐又气又笑,为了讨好而道歉,算什麽?「你没错,是我错。」
安掬乐手机响了,让我们来玩爱情游戏,来玩爱……「哔」。还没唱完,他直接掐断,拒接,少年再发简讯来:「请你接电话。」
「不要。」
他这般回,於是手机静了,足足过了一小时,少年没打电话,也没再发任何讯息来。
安掬乐有点儿不淡定了。吵架最怕一方拿翘,拿着拿着,另个人乾脆翘掉了,相应不理。
他心头慌乱,表面上他主导了一切,事实上,他太清楚:杜言陌不爱他,所以随时随地能抽手。
很简单的,浮木多得是,了不起学游泳,少年溺不死。而他这块不被需要的浮木,就成了海上漂流的一块垃圾,伴随岁月腐朽,毫无价值与用途。
不仅是少年仰赖他,他也在仰赖被仰赖的那种感觉。
不对了,一切都不对了。
因为对方年纪小,以为不会有多余心思,不需猜忌、防备,於是安掬乐放任了……放得太任,导致喜怒哀乐全被捏进对方手里,就像当初……当初,安掬乐左腕疼,疼得他牙齿打颤,半身都快麻痹。
这是一种幻肢痛,截肢的人偶尔会错觉自己失去的肢体存在:只因肉体记得那份凌迟痛楚,不时回忆,像个警讯。曾经有人建议他看心理医生,他拒绝了。
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他下贱得很,需要这份痛,需要被提醒:不要爱、不能爱。
不知隔了多久,和眼下气氛全然不搭的简讯声再度响起:「啊啊--满了--塞得满满的--」冉撷羽上回问他还能再低级点吗?他想了很久,想出这个。
安掬乐淡淡瞥了眼搁在桌上的手机,他疼得没力,最终拿过来瞧,心想若是广告简讯我就客诉到你死……一摁下,他眼珠子瞪大,连忙冲到窗边,「哗啦」一声,扯开落地帘。
少年站在马路边,看着他。
黑夜里他房里点着光,动静太明显,两人隔着四层楼相望,他看不清少年脸上细节,但见他似乎笑了。
安掬乐心口一紧。
手机简讯里一行:我在你家楼下。
这他妈……这他妈是恐怖小说啊!
安掬乐浑身都毛了,回讯:「你怎知我家在哪?」
杜言陌:「先前陪你跑步,刚巧见你进了这栋楼。」
安掬乐扯唇哼笑:「或许是我姘夫家呢。」
杜言陌:「我不会形容,但我知道你没跟别人……一碰就知道了。」
安掬乐脸热了,有种被看穿的羞恼。他在楼上盯着少年好一会,写道:「回去,我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