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疼,疼得他忍不住上前,直直盯着利曜扬,嘴唇掀了掀。「扬哥,当年我国中,心里想的就是一辈子。」
利曜扬一震。
安掬乐敛眼。「看来你不知道。」
不知道,所以没珍惜。
这些话安掬乐说得小声,没打算给旁人听见,当是给利曜扬留点面子。「扬哥,我知你那边有不痛快,但你来找我,大错特错。我保证……你会更不痛快。」
讲完,安掬乐转身便走,杜言陌跟上,站到他身後,分明年弱,却执拗的保护。
变故突生,「砰」一声,利曜扬从椅子上斜斜倒下。
他面色蜡黄,摀着腹部,冷汗直流,安掬乐和杜言陌同时愣住,利曜扬:「小乐……帮你扬哥拿个药……在抽屉里……」
大抵是排斥反应,安掬乐怔在那儿,看着,看着这个曾带给他莫大痛苦的男人,匍匐在前,像只蝼蚁。
他动不了,左手腕不停抽疼,越来越疼。
他最少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想像过这般画面,无数次期望他以最惨最落魄的姿态,向他卑微乞怜。如今通通实现,他忽然不忍,不忍见自己的青春以如此可怜面目,展现眼前。
「小乐……」
安掬乐醒神,才刚恢复反应,杜言陌已早一步上前,问:「你把药放哪里?」
「……」安掬乐见利曜扬抬眸,那眼底微小的光,一点一点变得细碎、残破……消失,那是灰心乃至死心的过程,他太清楚。
利曜扬指了一个柜子。「右边数来……第二个。」
杜言陌找到药,顶着一脸伤,满屋子找水。
安掬乐哭笑不得;圣母受算啥,这儿有圣母攻啊!
他和利曜扬相对无言,或许直到这一刻,两人那一点点微薄的牵系,才真正断了。安掬乐不打算解释,就让他以为自己讨厌他讨厌得恨不得他死,但求死生不复相见。
杜言陌把水连同药包搁在利曜扬面前,利曜扬拆袋,把药嚼碎,同水吞下,平复後嘶哑说了一字:「滚。」
滚得远远的,滚出他的生命,省得见一次、痛一次。
安掬乐拉着杜言陌走了。走到楼梯间,才打给阿姨,请他们来看望。
他好奇问杜言陌:「为什麽不放他自生自灭算了?」
杜言陌顶着一张青紫不堪的脸,摁着他心口,道:「你给了他肝,已经少了一块,我不想他死,你连心都有缺憾。」
安掬乐一愣,愣了很久,继而呵呵笑,笑得攀住了杜言陌,给了他一个吻。「就你懂我。」
是,利曜扬死,他不会痛快,再怎样都是血亲。他能给他捐肝,就代表这人在他心底多少仍具份量,可利曜扬没懂……或从来不懂,终於生生把两人最後的一点情分也弄没了。
可是好在,总有人懂。
杜言陌欲言又止:「呃,菊花先生,那些光碟……要不要拿回来?」
安掬乐一脸无所谓。「给他当自慰配菜,留个念想。我这主菜宁可缝了屁眼都不会让他再上一次。」
杜言陌骤然翻过他左手。安掬乐刚刚还在疼,隐约的疼,现在被他一握,竟没了感觉。
像是……伤口被包覆住了。
很安全。
杜言陌:「你为他割腕。」
那道疤,他看过很多次,直到今天才懂其中缘由。这个人,看似什麽都无所谓,可感情一旦下去,就比任何人要重。
连自己都能得到他温柔对待,何况是曾真心喜欢的人?
安掬乐摇头。「不,我为自己割。」
他在掌根和腕心间比划一下。「这是手,割在这儿,叫分手。」
他割的,不只是腕,而是两人间的牵系,所以自他割下那刀起,他跟利曜扬便再没了一丝接合希望。
杜言陌看了很久,蓦地俯首,亲吻他腕心。
安掬乐一震,心跳在这一瞬,没控制住……快了一拍。
杜言陌微凉嘴唇贴覆上头,亲了很久。他不是完全清楚这人历经过什麽,但觉不必问了,光知道的那些梗概,就足以令他心疼。
安掬乐手腕发烫,欲抽回,但没成,索性松力,任他去。
杜言陌亲得够了,这才抬手。他显然被揍过,那副残破模样,却丝毫没抹灭眸底那道荡人的光。安掬乐手抚着他伤口,抚着抚着,一个用力,按下去。
杜言陌吃疼。「菊花先生!」
安掬乐呵呵笑,在他瘀青处狠捏了一把。「活该,疼死算!你妈没教你别随便跟陌生人走?」
杜言陌反握住他的手,直到此时,才觉眼前人微微发颤,连他自己都产生一种劫後余生的颓软感,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枪啊。杜言陌:「当下没想太多,可是我总觉得,你喜欢过的人,肯定不会非常糟糕的。」
很奇妙,他有这样的信心。
安掬乐沉默了会,原想骂他两句,转而一忖,利曜扬分明做得到,却没下狠手,做出真正叫人後悔莫及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