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档小区的夜晚,很安静,不会听见邻居的吵吵闹闹,也不会听见楼下AO调情时的喘息娇笑,更不会听见车子压过马路上年久松动的井盖时的咯噔声响。一切都静谧到死寂。
夏棉一个人蜷缩在储物室的小床上,眼睛似是睁着也似是闭着,没人看得出来,因为那里早已黢黑一片,融于浓稠夜色。
林岑朗把他扔在这里,和所有杂乱的物品一起,这才是一个药品一件物品的归属地。连狗都有一间单独的卧室和柔软的大床,而他只配在这种地方。
这里没有窗户,四周密闭,门一关,就是好像是夏棉灵魂所在之地的外化与具象,幽闭、无光、无声息。
他早就听不见温城陋巷里的打骂吵闹,也早就听不见芸城楼下的人间烟火,如今也听不见了仞城庄园外的原野之声。
原来,这样的地方才是他的归宿。
江雪墨不是,俞骁也不是。
他已无力去愤恨或哀痛自己的命运,只是为那些靠近了自己从而命运急转直下的人。
或许有人会可怜他是无辜的,可他生平最痛恨自己的无辜,因为那些被他牵连到的人又是何其的无辜。
他有罪,叫做原罪。
存在即是错误,活着就是余孽。
喉管和气管还因为呛水一阵一阵刺痛着,夏棉抬起双手按到了自己颈间,仿佛一具受人Cao控的木偶似的,用力收紧,狠命下压,死死地掐。
窒息的感觉一阵阵上涌,苍白瘦削的脸颊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通红,胀得。
肺叶子急速膨胀,让人生理性地想要剧烈咳嗽。
夏棉牙关紧咬,一声不吭,冷淡且漠然。
又或许,他其实是有些快感的。
这种灵魂渐渐离体的感觉,这种夜色变成巨大的漩涡的感觉,这种马上就要得到解脱的感觉。
是如此的美妙。
想必,死后的滋味,一定更妙。
指甲深深地陷入皮肤里去,有猩红的鲜血染红了脖颈,妖冶而诡丽。
那双手渐渐无力地下垂,噔!地一下就堕入了混沌未开般的虚空,再感觉不到任何东西,没有恐惧,没有疼痛,甚至,没有自我。
在那一下来临之前,好像有什么人甩了他两耳光又哭着把他抱进了怀里。
又好像有什么人用低醇温柔的声音和他说,我想让你笑着,也好好活着。
将近两百平的大型主卧里,灯火辉煌,却因为到处都是黑黢黢的黑色,明亮的光似乎都源源不断地被吞噬,压抑而沉郁。
焰硝味混合着尼古丁味充斥着这里,燃烧为灰烬的味道。
手机铃声划破这片岑寂,林岑朗看都没看,直接关了机,然后抬手在遥控器上一按,卧室中间的一片地板缓缓开启,一台亨泽曼水晶钢琴缓缓升起,晶莹剔透得仿佛不应属于这里。
他翻身下床走过去,坐下之后便是一串诡异妖异的音符、
像是暴风雨之夜在海上迷路的人听到的歌声,来自海妖塞壬,用妖孽般美丽的脸庞和天籁之音,蛊惑人心,在人迷失心智神魂颠倒之际它艳丽的红唇勾起勾魂摄魄、妖异诡丽的微笑,探出猩红的舌尖暧昧色情地舔舐唇角,当你想要吻上去时,它便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寒光闪闪尖锐密齿,一口就将你的头颅咬下,血溅三尺。
而这样,你们就永远都在一起了。
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在琴键上肆意跃动,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恐怖电影里的高chao尖叫时刻般,急促得人人心惶惶,光裸的上半身上,肌rou线条紧紧绷着,颈侧和手臂手背上的青筋也都通通暴起。
林岑朗淡色的眼眸逐渐浮现出两抹血色来,似是暴虐,似是亢奋,那琴键被他越按越重,噔!噔!噔!的琴音像是巨锤砸在地面上的大地的嗡鸣。
他霍得用力在琴键上从头扫到尾,状如癫狂疯魔的音乐家。
钢筋一般的五指通!通!通!毫不怜惜地连拍数十下,这疯子才停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粗气,转身去了浴室疯狂洗手,指腹全都起了一层泡得太久的褶皱。
……
当映入眼帘的居然还是储物室的时候,夏棉以为昨晚的一切只是个梦,当他从镜子中看到那勃颈上淤痕青紫还残余着半干的血迹的时候,心想也许人是没办法自己掐死自己的,或许他该换个方式。
他幽魂一般飘去了厨房,捡了把趁手的刀,放在了咽喉上,吹毛断发的刀刃一碰到颈间的皮肤,就划出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心脏突然痉挛抽搐起来,连着全身的筋脉、连着一双手,肌rou不受控制地战栗抽搐起来,颈间的利刃磕磕碰碰,皮开rou绽,鲜血越流越多。
夏棉脸上麻木冷漠与痛苦狰狞来来回回地闪现,像是人格分裂一般,不同的人格在激烈地争夺主导权,握刀的手最终无力地垂落下去,帕金森似的,刀被抖得跌落在地,梆啷啷地一阵清脆刺耳的声响。
他一会儿捧着头痛欲裂的脑袋,一会儿攥着犹如刀割的心脏,盐渍的泪水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