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吃这么多鸡蛋?你是不宜多吃的。”
海吞掉了最后一口,看也没看他,有些神经质地回答道:“我的那里有些痛,要以形补形。”
高平孝又上下看了他,在那神经质的背后,似乎看到了他半死不活、失魂落魄的精神气。
正要使用糖衣炮弹出言安慰几句,海却拍了拍手上的鸡蛋壳,懒懒散散地站了起来。
“干爹,我要和你谈一谈,我拍《鹿姜》,你打算付我多少薪酬?”
海问出这句话来时,语气和内心都异常平静。
从拍完这一场戏,到此刻他吃完两只白煮鸡蛋,短短的时间里,与高平孝的那些过往流水般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
他找到了曾经那个问题的答案——“到底哪里不对?”
是啊,到底哪里不对?曾让他心里乱成一团。
而如今这部戏拍到了这里,高平孝已经给出了答案——哪里都不对,从头到尾,从没有对过。
这是一个局、一张网,好的坏的,皆是有目的的。
救他养他、睡他、不睡他、恶语相向、好言相慰,都不过是一己私欲。
那些凌乱与纠结一扫而空,他的心现在寂静而空旷。
高平孝眼里只有《鹿姜》,日日夜夜,只为了这一天,为拍这么一部戏。现在,戏已经帮他拍了这么多,他也似乎很满意。那么,就照阿牧教导的,来和他谈一谈他该付的片酬吧。
一边是他梦寐以求即将拍完的《鹿姜》,一边是本就该计算在内的一笔必要支出。
阿牧让他“好好谈”,但他发现实际上并没有这个必要。
高平孝舍不得《鹿姜》,也不会真舍得前功尽弃、打死已经帮他演了这么多《鹿姜》的他,甚至为了后续的一点戏份,他不能够对他动手。因为动了手,他会破相,同样拍不了。
“干爹,你说了这是‘工作’,没有酬劳的工作谁愿意干呢?我也不愿意干。”他对他的一切反应都视若无睹,淡淡地说道:“你很看重这部戏,但对我而言,拍不拍都一样。”
…………
……
天气直到六七月份才真正热了起来。大约是受了冻的缘故,海骨头中的酸痛直到这个季节才总算渐渐消退。
然后,他得到了一笔钱。
钱不多,是高平孝对他所承诺金额的一部分。拿到钱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
虽然身体已经没有那样的疼痛,但还是做了一套全身检查。
检查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大碍,他全身的骨头的确是愈合了,之所以会疼,大抵只是后遗症。很多骨头受过损伤的人,大都会有这样的后遗症,恢复期间若是保养不当,症状就重一些,在寒冷且湿气重的时候,骨头里总会隐隐作痛。
他的右手也在这次检查中查出了问题。
粉红色的创口久久不能痊愈,医生帮他做了个小手术,重新挑开了这个伤口,从骨头血肉中夹出了两颗玻璃碎渣。
碎渣已经和皮肉长到了一起,取出时连血带肉,让他很疼。
手掌上好好的一块地方,就这样被碾开了又愈合,愈合了又碾开,反反复复,最终是伤了筋动了骨,再也不能够恢复成原先的样子了。
手不能够再提重物也没事,只要能够料理日常写写字就没问题,但为什么会那么疼?
半躺着任由医生处理伤口,他像任人宰割的羔羊。
疼痛从手掌一直蔓延到了心脏,伴随着不知名的恐惧,让他无法自控地瑟缩战栗,额角湿漉漉的冒出了汗。
…………
……
与此同时,梁以庭已经在山中寺庙修行了大半年时光。
他落发剃度,念佛吃斋,每日清晨做早课,整部地藏经都已能够倒背如流。与其他和尚不同的是,他住寺庙豪华单人间,早课过后需要处理公司事务,无法避免要出差开会,此外他也没有烧戒疤。
佛戒贪、嗔、痴、慢、疑,他戒不掉,也不想戒。
慧明大师曾惊诧他有一天竟也会信鬼神,遁入空门。从山脚至寺庙,焚香沐浴,一步三叩首,认真得彷如最虔诚的信徒。
而后来他只念了句佛,叹红颜白骨,皆是虚妄。
——梁以庭从未想要真正的四大皆空,他信的不是佛。
他捐半数身家做慈善,只为抓一丝飘渺念想,为那个人存善积德,求他活着。他念经只念地藏经、往生咒,专为一个人念,要他还有来生,平平安安。
初夏光景,梁以庭与一直陪伴他左右的保镖小山下了一次山。
山脚下新开出一家特色餐馆,卖当地农家菜,也卖自酿的烧刀子。新坛开封,浓烈的酒香四散十里开外。
梁以庭嗜酒,却从未有闻到过这么纯粹原始的烈香。他踏进酒家,要了这样一碗酒。
盛酒的是普通陶瓷海碗,抿了一口,那烈香便如一位暴烈美人,在唇齿间引燃了一串旖旎的热火。
小山见他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