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客套地聊了几句,阿牧算是知道了他出门的目的,随即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了句“你傻呀”。
阿牧被他看得莫名,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略迟疑地笑问道:“我脸上有饭粒?”
海与阿牧一直都算不上相熟,长久的离群索居让他在骤然回到人群时几乎产生交际恐惧症,和所有人都说不上话,对阿牧已经算是症状轻的,但在这样面对面时,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睡了很久,错过了一顿晚饭,做好心理准备出了被窝,他不甘心自己又苦又累还要饿肚子,决定出去觅食。
海承认自己是愚蠢了,等着吃饭,没话说。
“还出门?”
如果就这么死了,自己会非常恨他。
水波一阵凌乱激荡,有人开始下水。
水极其清澈,能够看到被水波覆盖的高平孝的面孔。
海的身体没有大碍,暖和过来之后和之前一样,该疼的还是疼,并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
高平孝虽然救过他的命,给他饭吃,是他的唯一,但要爱他真不容易。
随之听到了高平孝恶狠狠的回应:“故意?如果他真的死活不肯拍,非要和我作,老子打死他你信不信?实话不怕和你讲,你也是早就知道的,我救他养他,为的就是这么一天,既然没有用,就让他重新死去吧!”
阿牧站在旁边一时也是无措,随后拍了拍他的肩,两人没再久留,继续往前走了。
海摇摇头,才又将目光收回。
海想起什么似的,忽的抬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属于自己的大衣口袋内侧,有他偷偷藏的两百块零钱。高平孝对他一毛不拔,那几块钱还是他从牙缝里省下来的,花了小半年。
在水中时,那恨意几乎毁天灭地,如果真死了,都足够令他变成一个厉鬼。
阿牧随他进房间,房门虚掩着,他低声说:“你可以和他谈片酬,问他要钱,这是他应该给你的。高
海不明就里地被他带着走了,一路带到了旅馆后院的小餐厅。
海盖了两床棉被,手脚处被人各放了一只热水袋,头顶对着热空调吹。
阿牧下了戏,是个很随性的春装打扮,和海一比,他可算作是个时尚潮男,精神面貌和他是截然不同的。
“……海一直就不想拍,你说演这么烂会不会是他故意的呢。”是桑原光唉声叹气的声音。
“片酬?”
“你拍了这部电影,高平孝给不给你钱?”
而现在,他整个人麻木着,恨得很淡,爱得也很淡。倒是隐隐约约的不明白,那恨意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来的这样汹涌澎湃。
海摇摇头。
用餐完毕,两人一起回房间。
原来旁边就是高平孝的房间,房门没有关紧。
不是淹死,而是就这么冻死。
导不成,彻底发了怒,走上前毫无预兆踹出一脚,只听“扑通”一声,海被他一脚踢入了冰冷刺骨的潭水中。
他想起了鹿姜的剧本,他要和阿牧演那样的戏,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时间在他脑海中凝滞,许久能够活络了,他想起了前一刻对高平孝的那股恨。
身体很沉,思维也很沉,不知是不是被冻傻了,整个人从躯体到心灵,都异常麻木。
海一路低头无话,最后到达了自己房间门口。阿牧忽的问道:“他有没有给你片酬?”
海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子。
他还是不能反应、不肯相信,干爹就这样把他踢了下来。
海四肢僵冷,挣扎两下之后便迅速沉入潭底。一串气泡浮出水面,他睁着眼睛,感觉自己要死了。
海是想要爱他的,可恨意在这一刻那样浓烈,不受控制,陡然爆发了。
“我没什么事。”
干爹还曾经打过他多次,每一次都会把他打到出血,他的右手在被他踩碾过一次之后始终不见好;他还睡他,好几次都让他很疼,甚至因为这事去过医院。
拿了十块出门,本想去外面找个杂货店买一盒方便面和几个卤蛋,却在途中遇见了阿牧。
停顿的时间里,他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阿牧看着他,微笑说:“我正好也没吃,一起吃吧。”随后像要做坏事似的,压低了一点声音,“以后你要吃什么,就像我刚才那样说。花自己的钱,傻不傻啊?”
他重新闭上眼睛,感觉要累死了,没有力气再去恨,也不想继续爱了。
阿牧显然也并不是活络多话的类型,但安静得随性自得,所以一起吃饭倒也并不尴尬。
拿了菜单点了好几道菜,阿牧末了合上菜单,对服务员说道:“都记剧组账上。”
“今天你落了水,身体怎么样了?”他问道。
海低下头,在这番话过后,面色完完全全的黯淡了下来。
海没有死成,他在旅馆小床上睁开了沉甸甸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