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笑之掩口道:“李大哥又说要走,难道嫌在下招待不周?”
说着大踏步走入房中,见这屋子因地而建,竟有一半在挖空的山腹里,屋内的摆设看着都有许多年头,他也不敢乱动,胡乱除了鞋袜上炕,展开被头就睡。他劳顿半宿,困倦已极,头刚沾枕便睡死过去,隐隐听着有人轻笑,又是叹气。
胡笑之又问道:“可是有甚么心事?或有甚么挂念的人?”
李阿乱见胡笑之笑眯眯坐在一边,不禁又惊又喜,纳头便拜,胡笑之慌忙搀住他,道:“李大哥何须如此?前日之事尚未谢过,怎能反过来受你的礼。”
胡笑之将酒在旋子内烫了,筛上两大钟,敬李阿乱道:“在下曾闻得沽肉之案,却苦无门路相助,李大哥吉人天相,此回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处乃是我在山内置的宅子,地方偏僻,轻易不会来人,李大哥只管放心住着,待外面风声过了,再出山不迟。”
再讲李阿乱听了此言,大惊失色,连连呼道:“这怎使得,真是折杀俺也。”推辞再三,胡笑之只是笑而不答,举着酒盅连连敬他。李阿乱被他左一杯,右一杯,灌了数杯在肚内,身子发热,撕了两只鸡腿来吃,一时间醺醺然不知身在何处,将数月被监圈在大牢深宅的憋闷之气,借着酒意发散一空。
胡笑之引着李阿乱进了院子,将三间客室指与李阿乱,又道:“山人独居之所,粗鄙不堪,教郎君见笑了。”李阿乱尖着眼看了一路胡笑之的举止谈吐,揣度他是个避世隐居的高人,现见了这山庄齐整雅致,颇有富贵之相,再不敢造次,叉手道:“多谢胡兄弟收留,俺胡乱歇一晚就罢,哪里会笑。”
上回说到李阿乱因机缘巧合,逃出徐家,趁着夜深露重,远远地逃开,却逢着胡笑之挑灯相迎。胡笑之引他到了深山一处庄院歇脚,每日好茶好饭管待着,又有各色名贵的补药养身,将养了约有一月,李阿乱终于按捺不住,这日逢着胡笑之月下邀酌,开口求去。
介意,大踏步地跟在胡笑之身后。两人走了约有两柱香的功夫,忽见山崖边露出一角飞檐,转过去是石墙围起的一处宅院,墙内依着山势高高低低修了不少房屋。
李阿乱被他挽着手,分了主次坐下,方道:“平白叨扰一场,惭愧得很,胡兄弟不要怪俺忘了前事。”
李阿乱支吾几声,扭捏答道:“实是没有。”
胡笑之似早知他有此一言,只求李阿乱应下他一件事,不慌不忙将白袍迎风解了,反身将李阿乱压在石桌上。李阿乱已吃下数杯酒儿在肚内,被他捉住双臂按牢,酒涌上来,眼前好一阵花。他历遍诸人,对此事稔熟已极,自然想
胡笑之噗哧一笑,道:“既然如此,三郎又因何要走?”
毕竟胡笑之所求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说着手指勾住袍上衣带,一挑之下,那白袍迎风飞起,斜披在席,将酒瓶带翻,琼浆倾倒。李阿乱心疼好酒,慌忙去抢那酒壶,却被胡笑之把过臂来,翻身压在石桌上。
李阿乱忙摇手道:“胡兄弟处处照顾俺,俺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嫌你。”
胡笑之这话确实不假,上次他托梦给乔县令,走的是乔县令私置外宅的后门,其后李阿乱入了监,大牢内自有狱神天将镇守,因此进去不得。待到李阿乱被抬到徐大户家中,与双獒同住,他天性最厌獒犬,压着性子前去一探,不料那巨獒凶猛,撵得他走投无路,差点陷在徐家,每每想起还心有余悸,却不能与李阿乱细讲。
李阿乱虽不知风雅为何物,见那酒月光下倾在琉璃钟内,如琥珀也似,清透浓醇,不禁喝了声彩。二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李阿乱终于道:“胡兄弟,你这里住着舒泰,同神仙过的日子比也没差。只是俺扰了这么长时间,终究不是个事儿,还得出外探探。”
李阿乱自家也答不出为何想走,只隐隐觉得在此处留着虽好,终究是客居他家,不是长久之计。胡笑之见李阿乱左右为难,忽近身携着他的手儿,笑道:“今日月白风清,正是良辰美景,三郎若是去意已决,且依我一事,再提此话不迟。”
自此李阿乱在胡庄内暂且安顿,胡笑之颇通医术,听闻李阿乱身上有伤,将许多名贵的人参灵芝送与他进补,李阿乱每日各类珍贵药材进补着,顿顿都有鸡鸭鱼肉,再加上身负结发长生功,好得极快,只七八日日就好全了,他又歇了十余日,实想出外一探,只是说了数次要走,都被胡笑之挽留住了,盛情款待。这日满月当空,胡笑之备下一瓶珍珠红,邀李阿乱在庭中赏月吃酒。
这房子一半是天然的山洞,天冷睡着倒极暖,李阿乱酣眠了整夜,次日醒得极晚,饿得肚皮咕咕有声。他虽然身无分文,肚子又饿,却怕自己在龙阳县衙依旧有些不清不楚的官司,不敢久留,翻起身来,便去辞胡笑之,不想胡笑之已在外面厅中摆下便饭,四个碟子内是晒的菜干,挖的新笋,风干的野兔腿,烟熏的獐子肉,中间却用个大海碗托出一只荷叶米粉蒸就的肥鸡,热气腾腾,鲜香酥烂,肉都蒸得脱了骨头,另备了一坛金华好酒,开了泥封待烫。
第二十九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