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甩在沙发靠背上,一屁股坐下来仰起头揉眼睛,女儿的婚礼他操了不少心,陪着几桌的战友吃喝,今天又开了那麽长的路回到这里,说不累是假的。我一路上光想着自己的事情,直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其实我应该提出来开一段路的。
他放下盖着眼睛的手掌,睁开眼睛看了看我,指指沙发,“坐啊。”
我闲下来有点手足无措,又不想缠他说话,索性拿了遥控板开了电视看起来,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切过去,实在没什麽好节目,最後停在农业频道看人家怎麽种草果。
到吃晚饭的时候,穿着短袖迷彩T恤和作训裤的一个小兵跑上门来,将廖建国交代的内衣睡裤毛巾牙刷之类的一并送了过来,我接过塑料袋的时候抖了抖袋底,发现不少是军用品商店买的。
常姨插嘴说现买的内衣裤一定要脱个水才能穿,问廖建国是不是把前几天新买的已经洗干净收好的内衣裤拿出来给我。
廖建国看着我边笑边摇头,“左边第二格抽屉里的啊,我好像是穿过一次了。”
常姨道:“凑合凑合呗,男人还讲究啥?要是丈母娘的短裤给女婿穿,那才真叫不合适。”
我“哧”一声笑,“阿姨,你太细心了,不过我这人皮厚,别说刚买的内衣裤了,就是给喷上化学武器,我也穿得上去。”
事实证明,说大话要遭雷劈,洗完澡穿上新买的军绿色制式短裤,才坐在书房里上了一会儿网,我已经痒得坐立难安。
我跑进卫生间脱下来一看,腰上竟然是一圈过敏性红斑,又痒又肿。
我当场把短裤脱下来用香皂打了一遍洗过,然後丢洗衣机里甩干,忙得满头大汗,到阳台晾衣服的时候还是让常姨看见了。
她乐得哈哈大笑,跑进客厅对着正看电视的廖建国道:“你还是把你的短裤翻出来给他穿上吧,这大黑天的再跑出去给他买总不成。”
廖建国也是跟着笑,“你这麽娇惯,以前那些训练是怎麽熬过来的?”
我望天,“你们这地儿的军用品跟我们那边不是一个厂家出産的吧?得让後勤部门好好查一查,没准真是用了生化武器。”
换上干净内裤以後,腰上仍然痛痒难当,一时间也没有睡意,我上了会网颇觉无聊,东张西望,从书架上看到几本影集,忍不住抽出来翻了翻。现在多用数码炤相,而这里面夹得都是胶片时代的老炤片,分门别类整理得很好。有一本全是廖建国在部队里的留影,有和其他空军飞行员的合影,他总是最为高挑的一个,对着镜头似笑非笑,还有几张是受伤後在医院疗养时拍的,或坐轮椅在绿化带的花坛前,或是领导慰问时摆姿势拍的。我注意到其中一张三人合影,中间站的竟是一个女军官,因为她的眉宇间与廖玉屏颇有几分相似,我想或者这个就是他老婆——我原本以为他老婆肯定跟我妈一样是那种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没想到也是个飞行员,这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非常有意思的是,炤片里的女人,把她的手搭在另一个男人的肩上,三个人状态自然,看上去如同亲密无间的战友,我却从那一只纤细修长的手上看到了不和谐的音符。
另一本相册完全是家庭影集,结婚炤上的廖氏夫妇穿着一色的军服,帽徽上是闪亮的空军翅膀。一部中国空军建军史,这两个人都扮演着极重要的角色。然後在这个军人家庭里,廖玉屏慢慢长大,她也不是从一开始就五毒俱全,事实上小时候的她粉嘟嘟,笑得没心没肺,头顶扎着艳俗恐怖的蝴蝶结。随着年岁渐长,笑容越来越少,着装也越来越男性化,高中的时候估计她挺别扭,胸部发育,□,纤细的腰盈盈一握,她的身材绝对很极品,是很极品的女人的身材。影集上的最後一张炤片,她站在一个三流大学的商学院门口,一张脸阴沉沉,一如现在的她。
把影集放回去从书房出来,我发现廖建国还在客厅看电视。屋里的灯黑着,电视机也调得很暗,声音几乎没有,看来是不想影响别人。
“爸爸,怎麽还不睡?”
“年纪大了,容易失眠,我等会儿再睡。”
我在他旁边坐下来,瞟了一眼电视机,是个清宫娱乐剧,但是他看得毫无笑意。
他欠了欠身去够茶几上的烟,又递给我一支,然後我们两个坐在黑暗里,两星红点仿佛鬼火一般,默默地抽了一阵烟。
“调过来以後要做什麽,你有初步想法了吗?”
“头上顶着廖家女婿的帽子,光是带兵肯定说不过去,我得拿出点本事来让他们看看,不给您丢脸。换了环境,我还是想从头坐起,到一线出任务,我的身体条件,做飞行员困难太大,不过到空降部队做伞兵应该没问题。”
他点点头,赞许道:“你是个能吃苦的人,这很好,那就先这样安排。不过你要记住,兵只是活的武器,海陆不算,现役的空军就有四十万,即便你做到兵王,你也是四十万分之一。我不是说你现在的状态不好,而是眼光要放远一点,要有统观全局的把握。再强的兵也是肉体凡胎,现在谁也不指望能用胸口去挡住导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