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平静隐忍更加使我怒火中烧,然後很没有预兆的,我吻了他。
他躺在病床上,苍白脆弱,心情郁闷,我知道他已经尽量克制,换个人估计要痛哭哀号,为自己失去的腿难过万分。
放过他吧,他宁愿从此不再走路。
因为说到底,我们也不
公主没有朋友
我这样生硬的话说出来,他的脸上泛起苦笑,“哦,那你把自己的腿锯下来给他按上吗?不能,是吧?所以面对现实吧,他也会面对现实的,毕竟他还活着。”
向南的治疗一直进行中,我努力争取全国最好的条件,又觉得不够,积极为他寻找国外的医疗机构定制假肢。他在伊拉克的时候也认识一些人,但是那个假肢医师已经回到英国,专门把人请过来,吃穿用度都得提供,上面的意思是这部分费用自理。
我呆呆地握着手机,好像没有消化掉那两个字的涵义。
外外站满了穿军装的人,事故调查报告正在赶写,我被关进单独的病房进行了机密的谈话,无非告诫我哪些可以写出来说出来,哪些将永远封存在我的记忆里。
“小林,不是我不给你争取,实在不是那个理。大家都是公事公办,徇私情的事情别想,也不会有首长站出来说,这是英雄,要不惜一切代价提供最好的治疗。除非上了电视成了典型,可这次的任务属於绝密级别,连军报上都不能披露半个字,现在事故还在调查中,人人自危,怕惹上麻烦,谁愿意去为他说句公道话?你说的很有道理,以後他还有用武之地,他将调去信息组,这也是他自己的意思,那麽他就不需要这样好的假肢。这也是上面的意思,不是我个人的意愿能改变的,我真的尽力了。”
人命有时候真的很轻贱,假使向南在这次行动中和他的战友那样壮烈了,那麽所得的抚恤金就是个具体的数目,而他活了下来,那麽後续的治疗费用,假肢的保养,或许是个无底洞。我一再强调以向南的知识水平,他将来所能创造的社会价值物质财富将数倍於这点费用。领导也承认这个事实,但是要拨出这笔费用,就是不行!
那样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出现在一个人口踰千万的城市里,虽然没有引爆辐射源,未造成影响恶劣的爆炸事故,但是那也足够让一批批的人摘掉他们的乌纱帽。这个道理我当然懂,只是谁承担这个责任?
“我有三个兄弟死了,他们没能挺过去。”我冷冷地说,“你四肢健全,凭什麽断定他能挺过去?”
“廖将军亲自过问了这个事,几个电话一打,那帮龟孙子们就敲章了。你小子,让人家看上了也不吭一声,将来飞黄腾达,可别忘了娘家。”
他认为这是个怜悯同情的吻,他不需要。
我知道这件事上我的过於天真了,对我来说他是向南,对别人来说,他就是一个倒霉蛋。
“如果真的需要,我帮你争取一半,另一半他自己想办法,反正他现在的收入,要承担也不是太困难。大家都是好兄弟,基地里宣传宣传组织一下捐款,这还是个好事嘛!”
可是因为他是於向南,所以他配!
那天从医院里出来,接到领导的电话,说是费用批下来了——全报。
我挂掉电话,坐到绿化带的台阶上发愣。我四处碰壁满鼻子灰也办不好的事情,人家几个电话就解决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我一早知道,可是前天在医院里划账交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要委屈。我的存款可以负担这笔费用,就是我没有钱,向南也完全能自理,我只是愤愤不平——凭什麽?
情绪太激动,短促的呼吸造成血氧过量,我掐着脖子停止呼吸,等待自己平静下来。
我脑子里晃过那些表彰大会的画面,向南一瘸一拐地走上台,接过超级大的支票模型——一般的模型总是比实物小,可是支票却是做大了N倍。然後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领导跟他一起举着那支票,闪光灯不停地亮,在他视网膜上烧出一个个黑点。
不应该是向南,当然也不可能是我,但是总要有人背这个黑锅。
也不知道身後的人是怎麽走出去的,反正当一双手拍着我的肩膀时,我知道那是个陌生人,一个低沉的声音用一种温柔慈祥的语调说道:“没事了,人无完人,相信你的好兄弟能挺过去的。”
我回过头去,首先看到的是领章上的星星,和围绕星星那金色的翅膀,这是空军的徽记。军帽下男人的脸棱角分明,连皱纹都仿佛雕刻出来,他两鬓风霜微染,看得出是一副饱经沧桑的样貌。泛着血丝的眼睛正看着我,他给了我一个鼓励的微笑。
一想到他谈论向南时的调调,我心里就不舒服。对,向南不可能再回行动组,去现场出任务,他也不会跑去残奥会的赛场跑步打球,所以他不需要最先进的仿生型假肢,普通的假肢在穿上长裤以後炤样美观大方,反正是一个摆设品,为什麽要花那麽多钱?
我们在房间里激烈争吵,我踢着病床的床脚试图发泄,可是外面的天是那麽黑,我发现我为之卖命所得来的一切仍旧微不足道,可笑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