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又回到祖地山西,这个满载回忆的地方,只是此次回来并不是给他伤情。他领着三万军将,准备干一场硬架。时入深冬,漫天飞雪,雪片给眼前之景都朦上一片轻纱,对着如斯境象,世民更觉如梦如幻,少时娘亲还在生时,爹爹教他骑射,温柔的握着自己的小手教他拉弓,再至他重回太原,望着李渊看着他在杨广怀中受辱,那片痛苦,那片慈祥,都已彷如隔世。
李世民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他不愿再想了。转身,是排列整齐的唐军,李世民命军队在此紮营过夜,别人准备与休息之际自己则携弓策骑,说要到处视察一下。
没有了刘文静的李世民显得特别冷静,特别刻苦。二十出头的儿郎目光中已透露着成熟的光芒。别人都说此子定能助他父兄打江山,只有他一人知道,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并非为了父兄,而是为了死去的刘文静。他要走的路比别人看见的更难走。他能做的就是自强不息,不可松懈,因为这路上,如今只剩他一人。
话说唐军在出战西秦的时候来了两个降将,都来自瓦岗寨。一个是秦琼,一个是程咬金。李世民跟他们有一面之缘,後来发生了太多事,他差不多忘了这两人长成什麽样子。此二人皆是猛将,秦琼英雄出少年,手执双鐧,义薄云天。程咬金降唐前乃瓦岗寨寨主,人称「混世魔王」,使单斧,其「三道板斧」更是闻名。程咬金自小在江湖打滚,可不像秦琼那麽忠义正直。早在初入唐营时他就从营友口中听说过秦王和刘文静关系奇特的事。营中无聊,小道消息说得有多神怪就多神怪,後来就传出了李世民跟刘文静暗里有一腿的谣言,不过谣言归谣言,因众兵将对世民极是崇敬,很多人都当是瞎话,笑过就算。李世民在外领兵了得,杀敌勇猛,怎像人们口中那承欢于男人身下的小娈童。程咬金早想认识一下这小秦王,看看他是否真个如此浪荡。适逢世民单骑出行,他便换上小兵的军甲,偷偷跟在後面。两人一前一後走到小山腰,李世民忽然勒马回身,与百步之外的程咬金四目交投。他见着这身形庞大的粗汉并没半分讶异之色,似是早就发现了他。
他冷冷问道:「你是谁?属哪一队的?为什麽跟着我?」程咬金知他认不出自己,胆子更大了,微一躬身继续撒谎道:「在下咬金。属秦琼秦将军的一队。我见秦王一人离开侦察,下意识就跟着了。」李世民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出来静静,现在却来了个跟屁虫,不禁被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你可知这样擅自离队是犯了军规?你可有征问过秦将军了?」「在下相信无论是营中哪个兵将见到殿下单人前往敌军的范围,都会因担心您的安危而想跟随左右!在下这样做是关心我们的主将、关心我李唐,又何罪之有?」李世民听他能言善辩,心情变得愉快了些儿。他微微勾了个笑,一边回身策马一边摆手道:「好,你就跟着来吧。」时近黄昏,两骑踏着暮色结伴上到山顶,眺望出去,远处山头一点点火光,正是刘武周的军营。程咬金望着若有所思李世民远目望着那处山头,那双眼里流露的愁情压根儿不像少年郎。照理说,这王爷一定不会是娈童。但是当程咬金再细看一会,就从那副愁容中看出了一种魅惑。李世民长得很是英俊,一双剑眉入鬓,双目灵动,鼻梁高挺,颊骨有着北方人的棱角分明。一张如此俊秀的脸配着那丝愁情,也是肃穆庄严,但在这之上,竟是有一分弱势。
程咬金渐渐觉得那流言或许也有真实的地方。因为他看着世民这脸情伤自虐的表情,怜惜的同时,却也已有些心痒。
「殿下……」李世民显然是沉醉在自己的记忆当中。他想着小时候的事,想得出了神,都没听到程咬金在唤他。待程咬金再唤他几声他才像突然惊醒般回神过来。
程咬金拱手说:「小人敢说,殿下有心事。」李世民闻言马上醒了醒眉目,佯装Jing神抖擞,乾咳一声就随便拿了个藉口:「两军交锋在即,真是不得不容我担心。」程咬金阅人无数,他早知世民善战,一听就听得出世民在说谎,然而李世民越是装他就越想揭穿他。他开始旁敲侧击:「殿下金戈铁马,应当试过不少次在刀锋箭头下躲避过来的情况。在这种关键时刻,殿下心里最想回家见谁?」李世民并未怪程咬金多事。他甫听问题,就反射性地思考起来。之前出征,李世民心里所想的就是家人。爹爹、娘亲,大哥弟弟,还有nai娘他们。过了晋阳宫那一役後,父亲再不是以前的父亲。那时他是多麽想就这样在战场上死掉算了。後来刘文静的介入让他的心有了安定的地方,每次打仗,就是想快点回去见他,在他怀中寻找那奢侈的温柔。如今刘文静已死了,父上兄弟,他都恨不得能将他们从记忆中铲除。是了,现在的他,到底还能想见谁?已经没人在等他回去,更可悲的,是他已不能寻死。为了文静的愿望,他有如哑子吃黄莲,就是连想放弃也不能。
李世民沉思良久,那愁情在夕阳的光辉下显得更是惨澹。他回道:「……已经没在想谁了。」程咬金深不可测地笑了一下:「但殿下好像想到了很多人哦!」李世民被他一言道中,只好以苦笑带过。程咬金追问道:「总有些人您是想见的,您家人、妻儿……或是……」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