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踉跄跄地跑上了宣判台,我们被五花大绑着站在台前,我站在他们两人中间,两个法警把我的胳膊紧紧地抓住。我看着台下攒动的人头,意识忽然模糊了仿佛听不到法官宣读我们的罪行,也看不到台下观众们的指指点点,我感觉自己好像在飞,好像得到了久违的自由。“把非法拘禁致死犯林少宇,绑赴刑场,执行枪决。”
一声宣判如此清晰地在耳边响起,我突然如此实实在在地感觉到“我要死了!一切都完了!”我感到一阵眩晕,身上一下子没了一点力气,视觉、听觉、触觉、思维都变得模糊而断续,法警将死刑标往我背后的绑绳里使劲插,浑身呼地一下全是冷汗,拖着我跑下宣判台,头疼得厉害,不疼了,推着我跑,恶心,使劲跑,想拉屎,恶心得厉害,站不住了,不能尿也不能拉丢人,在使劲拽我,我尿了吗,要摔倒,想尿,真想吐……一辆刑车前,车上的法警,“抓住捆他的绳子,使劲!”,把我提上了刑车,我站在了车箱的最前面示众,两个法警仍然一左一右抓住我的胳膊,我似乎渐渐恢复了,刚才就叫“灵魂出窍”吧,我不能弯腰看只好问押我的法警“哥们,劳驾,刚才我是不是尿裤了”他说“没事,没尿,你放宽心,没啥大不了的”我深呼吸了几下感觉舒服了很多。有一个法警还理了一下捆我的绳子,把我的绑绳弄得好看一些,我觉得以前死刑犯游街示众时并没有过这样的要求。刑车开动了,按往常的规矩,载着死刑犯在市区游行一周。抓住我胳膊的法警一边使劲向后扳我的头好让我始终扬着脸一边小声对我说:“哥们,对不住了,我们也是奉命办事。你如果实在难受,我们可以帮你松一下绳子。”我说:“谢谢,我不要紧,受得了,不用松绳子,免得你们受牵连。”于是我们不再说话,汽车慢慢穿过一条条人山人海的街道,一边让群众们看清这三个要去死的死刑犯的面容,一边将我们慢慢拖向死亡。刑车最后出了城,加快速度往郊区的死刑场开去。到了刑场,两个法警把我拉下车,抽掉背后的标牌,让我跪在划有一条石灰线的地方由法院监刑的人员给我们留了生前的最后一张照片,这时按照本地刑场上的风俗,参与行刑的几个法警轮流过来从背后踢我们每人几脚同时嘴里喊着“死好了啊!死好了啊!”据说这是为了行刑顺利,让我们挨一枪就死,同时也让死人弄不清究竟是谁对自己开的枪,他们踢得很使劲,可我根本感觉不到疼了,只觉得身子在一下一下剧烈的震动,法警们还没踢完,王立英突然大哭起来,同时尿了裤子,我一边挨踢一边看着他的怂样竟然笑了起来。挨完了踢一直没说话的王海鹏突然问我“林大哥,我们会有来世吗”我盯着他的眼睛回答“兄弟,来世做个好人吧”。
“死刑犯,各就各位!”一声号令,我被两个法警押着,踉跄地朝前面一根石灰线走去,双腿一弯,跪了下来,等待着死神的到来。天阴沉沉的,四周死一般寂静,好半天,没有一点动静,除了三位法警用带着刺刀的枪对着我们外,其他法警都在比较远的一处土坡旁边在抽烟。我被五花大绑着跪在这满是青草味的山坡上,好像不是来接受行刑的,而是来看风景的。我一边等待着执行死刑的命令,思绪一边飞到了过去……我想,从捆人开始,到自己被捆结束,是不是也是一出完美的戏剧呢?是不是一种报应呢?“行刑手,各就各位!”一声号令,打断了我的沉思。背后,响起了拉枪栓的声音。
“预备,射击!”随着一声令下,我觉得马上要响起的枪声是那样的遥远,又是那样的清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