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向南看去,只见一队人马发疯一般向这里狂赶。
亦不剌眯眼端详,辨认出了来人相貌,「是斡尔笃思!怎么回事?」
「阿爸,不好了,南蛮大军压过来啦。」一名与亦不剌容貌相近的青年,狼
狈滚落马鞍,向亦不剌连声大叫。
「你野乜克力部的人马呢?塔布囊不是教你故布疑阵,迟延明军即可嘛!」
孟克类怒吼道。
「孟克类,不需你来替某教儿子!」亦不剌怒对孟克类叫道,又看儿子身上
几处血迹,连声关切道:「你受伤了?伤在何处?」
「没事,一点皮外伤,要不是讷古哷凯拼死相救,我差点回不来!」斡尔笃
思心有余悸道。
望了眼一旁肩头挂彩的讷古哷凯,亦不剌欣慰道:「好,不愧是扎赉尔部的
勇士,某必将厚报。」
「讷古哷凯,你说怎么回事?」孟克类急切问道。
「本来一切都好,按照塔布囊的吩咐,做出各部大军云集假象,南朝军将一
直不敢向前,可不知怎么,南朝大军突然像发了情的公牛,不顾一切横冲直撞,
儿郎布置分散,一下便被冲垮,俺们只得收集人马,保着斡尔笃思赶来与太师会
合。」讷古哷凯道。
火筛脸色一变,「南蛮大队追着你们来了?」
也无须讷古哷凯回答了,只见远处烟尘斗乱,盔缨晃动,无数轻捷骑士的身
影好似平地跳跃而出,他们之后则是一排排半具装的边军重骑,无穷无尽,如山
洪一般直涌过来,万千马蹄的踩踏声,震得大地都要塌陷。
孟克类一把抓住亦不剌手臂,「太师,马上纠集各部,趁着南蛮步军未到,
彻底打垮这支骑军。」
冷冷扫了一眼孟克类,亦不剌向满都赉点了
点头。
满都赉立即会意,挥手下令,「走!」
「走?平章大人,南蛮立足未稳,各部精锐都在,胜负犹未可知啊!」孟克
类大声叫道。
满都赉与亦不剌不理孟克类叫喊,带着帐下亲卫骑马而去,高高的黑纛苏鲁
锭轻轻晃动,各部方阵随着苏鲁锭所指方向潮水般退却。
「少师,不要喊了,便是必胜之战,他们也不愿损耗这个实力的。」火筛叹
息道。
「为何?」孟克类脱口问道。
「汗廷。」
火筛话一出口,孟克类便已明了,亦不剌等人只是名义上臣服达延汗,担心
本部力量消耗太大,巴图孟克乘虚而入,接管永谢布和鄂尔多斯,这场仗,败了
他们固然输不起,便是惨胜,一样是赢不起。
「我们也快走吧。」火筛轻声道。
「走?那些亲卫甲士怎么办?」孟克类一指沙丘,那些甲士正与明军纠缠一
团,如何说撤便撤得出来。
「看他们自己造化吧。」火筛再不废话,打马而去。
孟克类看看越来越近的明军,再望向厮杀不停的沙丘,狠狠一咬牙,猛抽坐
骑,奔着亦不剌等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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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尚文披创十余处,有的伤口深可见骨,血都快要流干,只是将长刀拄地,
摇摇晃晃强撑不倒。
活下的明军多与他一样,浑身是伤,在他们脚下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正是
蒙古各部引以为傲的精锐青甲士,明军大队赶到时,他们正被沙丘明军狠狠拖住
,便是能上马脱开战场的,也被随后赶到的明军轻骑所吞没,那冲锋破阵的一身
重甲,反倒成了逃出生天的最大阻碍,八百青甲士,近乎全军覆没在这名不见经
传的小小沙丘下。
「军门?军门在何处?标下曹雄接应你来啦!」全副盔甲的曹雄带着手下部
将亲军,一大群人乌泱泱地涌上沙丘。
「你是……周将军?」端详半天,曹雄才辨认出了血人般的周尚文。
周尚文却连点头的力气都没了。
曹雄左顾右看,只见满地尸首,提心吊胆地问道:「军门……他无恙吧?」
周尚文骤然生出一股力气,回身扭过头去,望着明军大纛下那尊如雕像般伫
立的老人。
「军门,谢天谢地,您老人家安然无恙,否则标下如何向缇帅交待……」曹
雄手足并用地爬上坡顶,正自庆幸不已,待看清才宽形貌时,所有的话又都咽进
肚内。
去了兜鍪的才宽手扶帅旗,一双深邃眸子已失了往日神彩,呆呆凝视前方,
花白鬓发在寒风中轻轻抖动,整个身躯彷如岩石,冰冷而僵硬,胸前铁甲上一大
片血迹晕染,好似傲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