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边屡遭鞑虏兵燹,几许家园被焚,多少亲人受戮,彼此仇深似
海,吾等岂可做卖身投敌,屈膝侍贼的禽兽之举!」才宽并不否认,几句话激起
将士同仇。
火筛皱眉道:「你们汉人有言:良禽择木而栖,又说」除死无大事「,些许
虚名,何须挂怀!」
才宽大笑:「老朽书读多了,心思自不及驸马活泛,比如一些认孙为父的变
通之道,更是拍马不及。」老大人虽在阵前,刻薄利嘴的功力可是丝毫未减。
果然,火筛闻言面罩寒霜,冷冷道:「南朝权阉当道,君昏臣暗,你为这样
一个朝廷死战到底,可觉值得?」
才宽略微一顿,提气纵声道:「生为明人,死为汉鬼,身即百死,无怨无悔!」
朗朗清音,响彻天地,回声不绝,周遭明军热血沸腾,一圈圈重复下去,最
后是数千人同声大呼:「无怨无悔,无怨无悔……」
火筛见扰乱军心不成,反被他激起三军士气,拨转马头,阴声道:「好,某
便成全大人。」
明军正为才宽之语激得热血沸腾,那拨马回营的火筛突然飞速摘弓搭箭,回
身一式「犀牛望月」,羽箭破空而出,森寒箭镞直直向才宽飞去。
周尚文一直护卫在才宽身侧,火筛单骑叫阵,虽是敌手,周尚文心中也存了
几分敬意,没想到这家伙来时光明正大到了极点,去时也卑鄙到了极致,突发暗
箭,才宽还未隐入阵门,那一箭已到了近前。
急切间周尚文挥刀格挡不及,只好伸手去抓,哪知火筛所用之弓力道强劲,
他所处位置对旁人来说是强弩之末,对他而言箭势仍劲,锋利的锥型箭镞电闪间
破开才宽铁甲,透胸而入,周尚文能抓住的——只有一截箭尾。
才宽在马上晃了几晃,在众人忧心的目光中身子一歪,栽了下去,周尚文急
忙揽住才宽身躯,明军帅旗下登时大乱。
火筛冷笑中纵马驰回本阵,对身后明军追射的羽箭看也不看,三军失帅,看
这支明军还能撑住多久。
面对笑迎出来的孟克类,火筛才想说笑几句,忽见老伙计笑容凝滞,呆呆地
看向沙丘方向。
火筛霍地扭身,只见沙丘上明军大纛再度立起,旗下屹立的高瘦身影不是才
宽还能有谁。
「早闻火筛塔布囊草原英雄,勇冠大漠,今日一见,不过是一偷施暗箭的卑
鄙懦夫,可笑可笑!」
才宽纵声大笑,身边军士也一层层传了下去,明军齐声哄笑,更有通蒙语的
兵士将这些话换成蒙语,大声呐喊,嘲笑鞑子卑鄙无耻。
火筛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本来蒙人生于苦寒漠北,豺狼心性,战场上既尊重
无敌勇士,也不以狡狯欺敌为耻,但前提你要是最终胜者,如今使了这下作手段
,非但不胜,反被敌人嘲笑,自家人也觉脸面无光,不但亦不剌等人一副幸灾乐
祸的笑容,便是底层军士也觉火筛此举,丢尽蒙人脸面,目光中尽是鄙夷之色。
「青甲士上,某要看看,那老儿究竟有多命大!」恼羞成怒的火筛狠狠下令
,自己足可射雕的神射之技,竟然在一个南朝老朽身上失了准头。
麾下养精蓄锐的亲卫甲士轰然应诺,纷纷上马,向明军沙丘冲去。
他二人麾下亲卫甲士合在一处足有上千,这一次便投入八百之数,人马具装
,铁面护脸,只在盔沿眉庇下露出一双眼睛,个个都散发着饿狼一般的光芒!
具装甲士身后及两翼配有各部拼凑出的轻骑射手,这些人连甲也未曾披覆半
件,只是皮衣毡帽,反正族中贵人交待,他们只负责抛射压制明军弓手,冲阵这
些力气活,自有前面这些铁罐子来干,若是明军骑兵还敢杀出来,等待他们的便
是如狼群般的草原精骑!
沉闷的马蹄卷起厚厚黄沙,在狂舞的飞雪之中,蒙人甲骑如同一尊尊地下涌
出的九幽魔神,亟待择人而噬。
弓弦响动,箭如飞蝗,明军软弓连续不断地快速发射,箭雨飞洒到沉重铁甲
上,只是溅射起星星火花,甲叶上挂满羽箭的蒙古甲士,看起来形状更加可怖。
火光迸现,伴着震耳欲聋的火器发射,终于有具装人马不支倒地,如山一般
的身躯滚落黄沙,发出沉重闷响,后续骑士并无畏惧,坐骑逐渐加快步伐,当先
骑士已将手中长枪端平,向明军阵线直冲过来。
脆弱骑枪组成的临时枪阵毕竟不比拒马,在铁骑冲锋下枪杆纷纷断裂,尽管
也有战马甲士在长枪攒刺下哀鸣惨呼倒地,可明军的三重枪阵仍是无法阻挡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