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就这么被人剖开来晾在阳光底下接受暴晒,还要被人分析肢解,接受探究观摩,甚至接受同情怜悯?
这等同于羞辱,莫大的羞辱。
赵医生还在尽职尽责地解释:“疼痛、晕眩、忽冷忽热、恶心反胃这些都是初期的症状表现,如果继续发展下去,脆弱的腺体可能会被其自虐摧残得破裂无法修补,而腺体破裂的结果,一部分人可能清楚,瘫痪、植物人或者1到3年内去世。”
话音落地,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
赵医生站在对面看着这个坐着都比自己高大的Alpha,没再开口说话。
其实这病要治起来,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得到心仪的人的安抚就是了,慢慢症状会消退下去。可如果真有这么简单,那一开始就不会有人患上这个病了。
说到底,爱情不是一个愿意,另一个就会给的东西。
病床上那人脊梁仍然挺得笔直,头颅端正没有半分低垂,肩膀宽阔硬挺,似乎发生什么都不能将他压垮下去。
站在他身后身侧的年轻的实习医生们看着这位冷峻高大的Alpha,内心百味陈杂。
Alpha大多骄傲,因为他们是天之骄子,他们是凤毛麟角,他们是人中豪杰,他们是群众领袖,他们是群龙之首。
奔着他们去的人前仆后继、争先恐后如过江之鲫,Alpha的信息素就意味着话语权,等级越高越出类拔萃,越稀有珍贵,越受人追捧,越万众瞩目。
而眼前这位Alpha显然是翘楚中的翘楚。
极度的骄傲就意味着极度的自尊,极度的自尊就意味着极度的脆弱。
这样一位Alpha也会为情所困,也会求而不得,实在是令人唏嘘。而要这样一位Alpha放下身段甚至放下尊严,去乞求另外一个人,简直难以想象,简直难于上青天。
倘若他真的那么做了,也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会患上这样一种罕见的疾病了。
不知过了多久,低沉磁性的嗓音才再次响起:“医学上,有什么治疗办法么。”
他加了个“医学上”。
“很遗憾,因为发病概率太低,医学界目前对其也是知之甚少,只能是在发作的时候用一些药物麻痹神经,起到止痛作用而已”,赵医生如实地说完病情的严重性之后,又补了一句:“不过你放心,这家医院和这个科室汇集了整个星际最尖端的设备和中坚力量,我们会全力帮助您治疗,希望您积极配合。”
“你说的上一任患者呢?他怎么样,是治愈了还是已经?”
赵医生面色复杂,许是当年的事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即便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
“那位患者,治到中途就放弃了治疗,和你一样,是个Alpha,我劝了很长时间他都坚持要放弃,后来结果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了。”
其实,说不清楚只是委婉的安慰罢了。谁心中都有数,结局无非一死。
医生又宽慰了他两句,纷纷离开了,病房里重新归于寂静。
窗外北风呼号,如野兽在旷野中的长嗥,声声凄切绵长,闻者不寒而栗,不多时,居然下起了大雪。
星际的最北方,雪是这样的霸道张扬,狂放不羁,湍急无比,大如纸片,多如牛毛,不一会儿外头就是白茫茫的一片,纷扬缭乱,苍茫的天地相接,模糊了边界。
这个时候,外边应该有个琉璃般剔透的人儿,在蹦蹦跳跳嘻嘻哈哈地玩雪。
他会裹着厚厚的棉衣,大半张脸都藏进南瓜色的围巾里去,只露出一双眼睛,睫毛尖上缀着晶莹的小雪花,黑白分明,眼大而眼尾微微上挑,平视时像小鹿,俯视时像狐狸,带着纯真无辜的诱惑。
他的黑发上会有一层落雪,不过一会儿就会被他滚得融进雪地里去。
在宅子门口两侧的石台上,会有两个栩栩如生的半臂高的小雪人,带着红帽子,插着胡萝卜,手是两根棕色的枯枝。那是他亲手捏的。
如果这个时候俞骁推开栅栏门走进去,能闻到带着雪味的木樨和梅子的香气,像是木樨树和梅子树枝头挂满了落雪,清幽、纯净、暗香浮动袅袅醉人。
紧接着,那个人看到他只会惊讶一瞬,下一秒,接二连三的大雪球会欢快无比地砸到俞骁身上,将他身上的大氅砸得窸窸窣窣全是落雪,还会有冰凉的雪花顺着他的下巴落下去,顺着他的脖颈滑进去,激起一阵凉飕飕的战栗。
俞骁会眯起眼睛,压抑上扬的嘴角,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要把这只欢快的小雪人捧进手心里。
而那个人会一边跑一边吱哇乱叫,咯咯大笑,一边逃命一边随手抄起雪球往他身上一通丢,因为没时间攥实压紧,那雪扔出去就纷纷扬扬地散了,像是天女散花。
像个撒欢的小鹌鹑在雪地里扑腾扑腾,跑着跑着最后会摔一跤,脸朝下,屁股朝上,滑稽可笑又憨态可掬。
俞骁并不会把他拉起来,而是直接压上去,压得他吭哧瘪肚,喘不上气,然后凑到他耳边问他:“还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