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舌头顿时打结,手也不由比划了起来:“我、我去外面打水,听他们说……说你……”见他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铜壶上,忙硬生生打住话头,问道:“你喝茶么?”
那伶俐女声也噗嗤一笑,道:“是了,这位千霜君原本就不爱说话。我们岳师姐……咳咳,一路和他言语,他不是目不斜视,便是微微点头。只有向他请教剑法时,才能答上一二句。其实他又何必多说?只见他眉头也不皱一下,衣摆一扬,便直接踏入那毒雾飘摇的血湖之中。落足之处,湖水瞬间冰封,不但血水凝固成冰,连那红雾也尽化为霜,从半空中簌簌而落。他却如闲庭信步一般,飘然前去。那冰面随他脚步不断向前蔓延,待到辛虹面前时,除中心一点水波犹自晃荡外,整个拒霜湖已冻得严严实实,宛如一大块血玉相似。那辛虹本来有恃无恐,见状自知不妙,全身喀喀作响,双眼血红如焰,便要祭出他那招‘魔神狂怒’,妄图抵死一搏。当时我们皆在远处,犹觉热焰灼人。千霜君全然无惧,手中那柄雪白的长剑微微一动,只一剑,仿佛白露从天而降,炎威尽退,凉意袭人。那辛虹……”
我忙侧耳倾听,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依稀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歌声,似是青年男女闲来无事,在月下唱答。歌词曲调,皆不似中原声口,多半是赶来相助的异域人士了。
只听她继续道:“……生生受这一剑,立足不稳,直沉入那湖水中心。千霜君冷冷站在那冰窟之旁,看他一寸寸沉没下去。辛虹体内那魔婴尖叫不绝,竟破开辛虹颅顶,意欲离体而出。千霜君一语不发,单膝点地,一剑插入辛虹头顶正中。那魔婴长叫声中,灵体逐渐冻结为透明,好似一个诡异之极的冰雕。他收手拔剑之时,一阵凛风从湖面上吹来,那冰雕便化为无数细小冰屑,飘散不见了。”
我仿佛吃了一大颗甜糖,脑子晕乎乎的,浑身都快飘到天上去。自己激动了好久,才开开心心替他收拾了茶具,重坐在他对面修炼起来。
我虽见叶疏完好无损地回到车中,但直到听到此处,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见四周之人皆有震惊钦佩之色,更有好事者向其他人求证追问,一时人声如沸,热闹纷纷。期间又吸引了许多新人前来,七嘴八舌询问之下,先前听到的少不得又要添油加醋,向人重新讲过。我混在人群之中,不知把拒霜湖这一战听了多少次,只听得津津有味,巴不得他们永远讲下去。直到月上中天,人群渐渐散去,这才意犹未尽地回到马车上。我手脚已放得极轻,不知如何,还是惊动了叶疏。只见冷冷月光下,他睁开双目,向我问道:“你去哪里了?”
自他此战成名,那蒋陵光愈发睡得人事不省,谢明台也无可奈何,只得又将几
我这几天混迹人群,倒也并非一无所获,当下猜道:“近日有好些南方门派前来投奔,想来不是大理,便是岭南了。”说着,心头忽掠过一阵奇异之意,试问道:“……我明天再去打听一下?”
我只得在旁候着,心中羞愧不已。见他喝了几口,忽然抬起头来,微诧道:“那是什么声音?”
我赶紧应道:“我这就去沏。”待将茶具取出,才发觉刚才在外逗留太久,水已凉透了。我懊恼之极,歉然道:“水冷了,我再去烧一壶来。”急匆匆提起壶来,便要下车。
我听她描述生动,心想:“那是他同悲剑法中‘玉露’之式,凋伤秋意,最是与火炎相克。”
那伶俐女声道:“魔修先期皆是奇形恶状,自炼成婴灵始,魔气凝化于体内婴魂,样貌渐与常人无异。辛虹结婴已逾百年,不止面目如常,连魔息也隐藏得几乎不见,这才骗过镇山大阵,混入我们紫霞宗来。千霜君闻言,只说了声‘好’,便持剑在手,一步跨了出去……”
一听“千霜君”三个字,脚下便情不自禁停了下来。另一个清脆伶俐的女声却不紧不慢道:“也不如何。只是那满湖血水立刻咕噜冒泡,一大团赤霞红雾从湖上扩散开来,将我们藏身之处悉数笼罩。岳师姐先前中过一次,知道是他体内魔婴怒气所化,侵蚀丹体,最是霸道不过。当下低声提醒千霜君小心,却被那辛虹听见,竟还斯斯文文卖弄了几句学识,说这血湖撞了千霜君名讳,那是极不吉利之事。不如由他代为接待,一定洞府大开,纳婴食灵,决不拒人千里之外。”
叶疏止道:“不用了。”自己斟了一杯冷水,放在嘴边啜饮。
叶疏道:“玉露。”
叶疏微一点头,似乎并不如何上心。旋将杯子放下,墨瞳对准了我,口吻仍是淡淡的:“你要听,问我就可以了。”
我胸腔中嗡地一声,只觉这几天的辗转反侧尽数化为甘甜,几乎连我的心也泡进了蜜水中。垂着头陶醉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你用的是哪一招?”
我早已听得聚精会神,一颗心高高悬起。那年轻女子却掩嘴笑道:“他……便只说了个‘好’?”
叶疏道:“嗯。”
先前那年轻女子“啊”地一声,骇然笑道:“这叫什么斯斯文文?比那些凶神恶煞的,听起来还吓人得多呢!千霜君听到他这番鬼话,又是怎生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