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车队一路北上,沿途不断有其他门派好手前来汇聚,声势逐渐壮大。苍炎魔教闻风而动,亦指派一众魔门妖人前来截杀。大门派有高阶师辈护送的,众弟子结阵苦战一番,也便有惊无险地过来了。一些小道门非但无人护送,连传讯的法宝也无,更有走错路到安庆、肇州去的。谢长老除打点本门事务外,又要担任联络沿途宗门之要职,还要分派人手,接应、安置其他门派弟子,成日忙得脚不点地。这日却将叶疏召去,说鄂东的紫霞宗一大早传音求救,说山门受血丹宗突袭,现已岌岌可危,命他立刻动身前往彭泽之南,将观中十余名弟子接引过来。
叶疏接了传音符,领命而去。谢明台却向我笑道:“非是老谢不解风情,定要你们小夫妻生生分离。实在蒋长老的瞌睡劲儿忒大,推也推不动,叫也叫不醒,我手头又没旁人可用,只得劳烦你家小叶了。此去彭泽湖也只一二日工夫,快则七八天,慢则半个月,便能回来了。嘿嘿,常听人说小别胜新婚,也不知怎么个胜法,只怕小随云你也要到那时方知了!”
这位掌事长老向来亲切和蔼,但毕竟是师门长辈,听他这样调侃我和叶疏,只羞得我脸颊赤红,忙不迭地行礼逃走了。回到车中,脸犹自滚烫。自己捂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见对面叶疏打坐之处空空荡荡,颇有些不习惯。一时想:“他走得这般急,连衣裳也没来得及替他收拾。不知那彭泽的水干不干净,他鞋袜若打shi了,却在哪里换洗才好?”忽而又想到:“他是替朱雀峰的蒋长老去的,虽然他……修为又高,剑术又强,却又如何比得上七峰长老?不知那血丹宗的魔人,他对不对付得了?”
如此杂念丛生,一颗心久久不能平定。连例行吐纳炼气之时,心中牵念的也全是他。先一二日尚可忍耐,到得后来,那相思如穿心透骨一般,五内如焚,坐立难安。回想起来,我和他自西河黑水城一遇后,便从未分开过这么长时间。有了婚约之后,更是朝夕相伴,片刻不离。久而久之,竟习以为常。如今一旦不见他在身边,只觉神魂不属,人都好似缺了半边。车队出发时尚有些冷清,如今早已浩浩荡荡,绵延数里,人数更是多了十倍也还不止。许多年轻爱热闹的,便常聚在一处,比武斗技,谈天说笑。我在车中熬得受不住时,也偷偷混在他们人群之后,听他们扯些无用之谈,聊解心中寂寞。有时思念得狠了,也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抚摸那“长相思”的坠子。但临到头来,总怕时间不巧:万一他正在伏魔激斗,难免分心;若是正在养神纳气,更不该胡乱打扰。虽则心中不断说服自己:“我就只看一眼,绝不扰他休息。”但思前想后,顾虑良多,这一道触手可及的灵息,始终没敢传寄出去。
如此掐着指头数日子,到得第五日上,我正混迹在一众师弟妹中看人飞羽博戏,忽听人传信:“千霜君回来了!”
叶疏这名号盛名在外,倒是在山门中无人叫唤。我还是做凡人时常听秋收堂的老兄弟提起,如今陡然重闻,竟还呆滞了一下,这才猛地站起身来。起来得太急,眼前还冒起了一大串金星。
星光晕晕中,只见一群身着湖青色道袍的女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人身后,向这边簇簇行来。那人白衣胜雪,气质凌尘,不是叶疏却又是谁?
我乍然见他,竟有些不敢上前。待回过神来,他已领了那紫霞宗的带头师姐,去谢长老车中复命了。
先前听谢明台说,此去彭泽路途遥远,便只一去一回,路上也要花上整整四天。我全没料到他回来得如是之快,一时手足无措,在人群中忙怔了半天,才想起要回去收拾一番。但这几天百无聊赖,早将那马车里里外外擦得光可鉴人,一尘不染。虽取了一桶水重新抹过,也不过将地板打shi了些。正跪在地上撅着屁股擦地,只听车门一动,却是叶疏推门而入。
我心中猛烈一跳,忙将身坐直,颤声道:“……你回来了。”
叶疏面容浅淡,道:“嗯。”
我眼睁睁地望着他,只觉眼角发胀,只想投入他怀里,问问他一路辛不辛苦,有没有受伤。但见他全身上下一丝不乱,莫说血迹污渍,连灰尘也未沾一分。灵息更是满足丰盈,殊无半点损耗,全然不似经过一场恶战。我本想趁机握一下他手,想到自己手上不干净,也只得硬生生缩回。搜索枯肠想了半天,才问了一句蠢话:“……你喝茶么?”
叶疏道了声:“不必了。”便越过我走向他修炼之处,阖目而坐。片刻,呼吸清宁,头顶逸出白色烟息,显然已通入大周天。
我在旁痴看了他一会儿,才收了毛巾、小桶,下车清洗去了。其实内心有些小小失落,但想到他既平安归来,我心中只有欢喜,绝不贪求更多。途中见春廪堂的小弟子正烧了一大锅水,虽知他不要吃茶,也顺手打了一壶。路过一群高谈阔论的别派弟子时,只听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笑道:“……好姐姐,求你别卖关子了,一口气与我们说了罢!千霜君见那辛……辛……啊呀,总之是那血丹宗的宗主,叫什么’怒海魔灵’的,将那融血化骨之毒沉入湖底,染得拒霜湖一片殷红……你快说说,后来却如何?”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