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传音弟子来报,说之夏堂十余名弟子已在鹤子川下滞留一日一夜,殷堂主的符令亦是百呼不应,应是途中遇到雾障、迷境,以致无法传讯。谢明台分出一缕神念,前往鹤子川旁的承恩寺,请寺中住持入山破境。谁知又是一整日过去,不但殷堂主不曾回信,连住持慧净法师进山之后,竟也了无音讯了。
谢明台收到承恩寺传报,十分挂心,便要催动神念,再去探听。那蒋陵光原本睡得鼾声如雷,此时却醒了过来,大大打了个哈欠,头发乱蓬蓬的,懒洋洋道:“老谢,别白费力气了。拨几个出息点的过来,我带着走一趟罢!”
这位朱雀长老原有几分开天眼的本领,只是整日阶半痴半睡,嘴里更是无一句正经话,虽收了不少根骨奇佳的弟子,却俱不如何出色。谢明台闻言,立刻召集叶疏等人,前往救援。
此时消息已经传开,其他门派听闻青霄门弟子失陷山中,或与魔人相关,纷纷涌到谢明台车前,请命出战。那紫霞宗的大师姐岳明柔也仗剑而出,向谢明台拱手道:“敝派上下,深受尊门恩泽,今日正当报还。”
蒋陵光睁开半边睡眼,只扫了一扫,便将手挥了好几下,赶道:“去去去,不要女娃娃。”
岳明柔更不多言,手中长剑一抖,已将剑鞘甩脱。只听她朗声道:“弟子剑已出鞘,绝不空回。”
她原本就生得清艳,这一抖一甩,动作干脆利落,飒爽之极。我在旁见了,不由心生艳羡,又将头低了下去。
江雨晴却翻了个老大白眼,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等本小姐破了境,比你抖得还好看些。”说着,将手中抱着的一条白白胖胖之物晃了几下,笑嘻嘻道:“小萝卜,你说是不是呀?”
我瞧那萝卜水灵爽脆,须子上还带着些新鲜老泥,不由有些诧异,心想:“难道是昨天她在山上挖来的?”
只见那萝卜头上两片翠绿翠绿的叶子扑闪了两下,仿佛听得懂她说话一般。江雨晴立刻惊笑道:“你们看,动了动了!”曲星、葛尘等人也立刻凑拢去看,也有伸手去摸的,立刻被江雨晴推开了,连声嫌道:“你手干不干净?就来摸它!……”
我哑然失笑,只觉这群少爷小姐倒很会给自己找乐子。旋即想到自己,又暗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此时被选中的七八名弟子均已列队而出,叶疏原本立于队首,忽然低声向谢明台说了句什么。谢明台似有些意外,却也颔首应允了。
我见他白衣如雪,转身向我走来,心头一阵慌乱。叶疏牵起我的手,将我领到队列之中,向蒋陵光禀道:“他和我一起去。”
我只觉上百道目光一起落到我身上,霎时连手足都不会动作了,只是木呆呆地站在他身边。
旁边一位飞鹤门的师兄见叶疏与我姿态亲密,好奇道:“千霜君,这位是?”
叶疏道:“是我道侣。”
我的脸轰然一热,恨不得将面纱撩起来将自己蒙住。但在这窘迫之中,又另有一番难以言说的欢喜。只觉那岳明柔也在旁一霎不霎地打量我,虽不愿露怯,但心中实在没底,将叶疏的手又拉紧了些。
谢明台笑道:“人家小夫妻舍不得分开,那有什么可说的?陵光,你意下如何?”
蒋陵光懒懒扫了我一眼,只道:“既然要去,就早点动身罢!”
一路疾行,到鹤子川时,只见满山雾霭如烟,归鹤点点,如一副淡墨山水画般。蒋陵光仍是一脸睡不醒的模样,身形摇摇晃晃,几次差点跌倒在苍苔上。玉秀峰一位师兄向他报了几次传音无果,他倒不耐烦起来,连连摆手,让人不要再打扰了。
我与这位朱雀长老打交道不多,不知他秉性如此,还是另有后着。但见他如此惫懒行事,心中总有些犯嘀咕。却见岳明柔从后赶来,向叶疏客客气气道:“千霜君,这座山有些古怪,灵气、魔气皆无所踪,应是被人故意藏匿。我剑法中有一招‘月冷乌啼’,可做探灵之用。只是施术之人功力深厚,我剑意未纯,只怕难以破障。”
叶疏微一颔首,道:“清光。”
我在他身边已久,记得这是他七十二式剑法之一,忙退开几步,手自然也和他松开了。只见岳明柔默念剑诀,湖蓝色长袍无风自动,手中未央剑往前一递,灵波漾出,果然有月冷西山之意。叶疏手中霜白长剑也随之掠出,如水月照临,将岳明柔那将尽的灵波辉映至极远处。霎时间,人人耳中都听见一声惨厉的乌鸦啼叫。只是那鸦声短促之极,如被什么从中掐断了一般。
蒋陵光这才回过头来,诧笑道:“好个女娃娃,有这手段,却不早些使出来!”伸手在耳朵里抠了几下,又向林中东南方向一弹,催道:“就在那里,再来两下!”
岳明柔在紫霞宗中名曰大师姐,但师辈均已不在,实与掌门无异。闻言眉心微微一紧,复向叶疏道:“——雁过长空。”
叶疏应道:“朔云。”
此时我与其他人早已退开,将他二人身旁让出一块空地。只见暮色之下,两人衣袖拂动,双剑齐出,气势奔阔,宛若高天流云。剑意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