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徒儿知错了,徒儿不想练甚麽神功,徒儿就这样平凡过日子服侍您老人家就好。
下跪恳求无用,之後的怵目惊心,历历在目,深深烙印,铭刻於不堪回首。
年过而立,面容却如若冠少年,唇粉齿白,即使一双明眸透出惊惧,仍让人心中为之悸动,旁人如此,他的师父亦如此。
放他走,岂不糟蹋了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秀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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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十余寒暑如惊鸿燕去,回想当时是否该由衷地怀抱谢意,到他老人家坟前磕头,当作还了恩情?可现在虽伫立於这芜草蔓生的坟塚前,碑上刻字经岁月风雨而显斑驳,犹如年华老去的容颜,抚着让人心酸。
就像坟里的老人,他的师父。
但,他老人家会领这份情吗?他可是他亲手了结的。
觑着掌心忖思这关窍,好半晌仍未回神,心里思忖热切,眸下却冷觑那兀自而立的过去,若要人放下、要忘却、要淡然,又何必立坟?
碑上裂痕逐年而增,透着掌印,去年留下的还隐隐泛出余劲,挥之不去,仅能留待时岁掩埋,或是等他自己百年後,眼不见为净。
不例外,今朝此时再翻掌,碑裂闷哼,添上新痕後飒然离去。
去时不久,在一处深林山径边的茶栈小歇。他的过去已物去人非,除了这间年年皆得见的茶栈,与一如过往殷勤招待的小厮。
「尹爷,您这年又来祭坟啊?」小厮姓锺,却人人爱喊他小名不傀,听村里的耆老说不傀儿时易受惊,每逢入夜便要哭闹一阵,等大的小的皆疲惫不堪了才各自入寐,耆老们总说日有魍魉,夜出魑魅,生擒人魂为儡用,为保村中本就不甚兴旺的男丁,便给不傀的双亲出主意,取下小名,十八岁之前不唤其真名,以免被掳了去。
久了,锺平此名也就遭忘,人仅皆知其为不傀。
尹天末白褂一掠,立身而坐,他浅笑应酬回说:「哎。」
「那吃喝可照旧?」不傀伶俐地擦着桌面。
「照旧。」
「好嘞!」不傀小奔小跑地入内张罗。
这茶栈就只不傀一人当家,偶尔见其体弱多病的妻,在身子好些时会出现,那年他看一眼不傀的病妻,面色憔悴不说,脸蛋虽见清秀,却隐含一股青气,透肤而出。
那是长年服用药石,累积相克之故。
当时他提点不傀去寻医,指明梧桐苑的柳恕去,唯他能解病妻的药毒。
逐後年再至,不傀言病妻已癒,却仍不见其妻,遂问之下,竟是遭山匪所害,不傀侥幸逃过,但也身受重伤,卧床调养数月方好转,从此,尹天末不再提及这段伤痛,以及与伤痛相关的一切细微。
不傀随後送上一壶酒,两碟小菜,与一颗馒头,尹天末点头谢过便缓缓吃将起来,却不料才咬下一口馒头,远方吆喝声起,听其语调,来者不善。
「又、又是他们……」不傀心惊,吓退几步。
尹天末不避不闪,泰然自若继续吃喝,在这深山林野做小生意,善者不来,挟势而来者自然多非善类,犹如人间魑魅魍魉,饮人魂血。
纷迭而至的马蹄,扬尘至茶栈前止步,马上之人陆续而下,粗里粗气坐在另一张桌,手上揣着的刀匡当一声搁下,叫道:「我说小二,在本大爷的山里营生,可以,但得有规矩。」叫嚣之人伸出手,冷眉横眼地看着不傀。
「大、大大大爷,小的真的没有不规矩,小的……」
「我他妈的听你在放屁!」怒掌拍桌,桌上灰尘震颤散起,那搁着的刀也晃荡一下,「你今天不把规矩给本大爷给守了,要嘛滚,要嘛……死!…呃!」才抽刀,却见自己抽出的刀架在自个儿脖子上,眼前也多了一人。
「规矩,我帮他守了。」尹天末反手推刀一滑,白亮亮的刀锋饮下一抹热血,在腥红喷溅而出前,尹天末已闪身至其他人身前,一人一刀,刀落封喉,瞬息之间,无人幸免。
茶栈四周,屍横、马惊。
不傀首次见到尹天末爆起的杀机,剧冷骤寒,出手之快,平生未见。
毫不眨眼的了结眼前污秽,尹天末拍拍肩上细尘回座,喝下一杯茶水便与不傀说:「此後,应再无人寻你麻烦,这茶栈,你得好生经营,顾全它。」
不傀衷心地跪了地,欲拜谢眼前恩公,又听尹天末说:「它可是你娘子用命换来的……」心里说好不提这伤心往事,却不得不提,否则难坚定不傀心意。
「可是恩公,不傀这条命早就是您的了,不傀愿追随恩公,为恩公牛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傀磕头,额际碰地,咚然有声。
一双云履出现在抬眼之时,不傀仰首望着朝他走来的尹天末,只见尹天末出手搀起不傀,「你的命是你的,被我取走了的,才是我的,起来吧!」
「恩公……」不傀不懂尹天末话意,愣愣地被扶了起来。
尹天末也不多加说明,仅仅强调:「恩公二字,尹某担当不起。」说完,便要转身离去,却被不傀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