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男生还在玩闹着,另一边不知谁又闹了笑话,嬉笑声不绝于耳。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偶有人余光划过,也会误以为他是在练习闭气。
模糊的眼前里出现了走马灯般的画面,一会儿是坐在了望台上的熊猫人,一会儿是那个恶毒下贱的小白脸,还假惺惺的过来给他送早饭,真可笑,做戏给他天上的老妈看吗?
就这么死了似乎也不错。林叙疲惫地想,化成厉鬼反倒轻松快乐。
真可笑。
就在他的意识在恐惧和不甘中彻底消失时,环绕在他四周的平静水流突然漾起波纹,随后越荡越快,好似被一股迅捷袭来的旋风搅乱。恍惚中有什么东西用力地钳住了他的身体,将他往上带去。
林叙在遮天蔽日的黑沉中找回一丝清明,求生欲也在这一刻猛烈爆发。他扑腾起来,下意识地抱紧身边的救命稻草。
“放松,不怕。”
有人在和他说不要怕。
和多年前的那个声音重叠在一起……
面临的危险宛如一场虚构的梦,狂飙的心脏也因为这句话而落回到肚子里。林叙松开手臂,顺着身上的力度翻了个面,直立在水中,对方温暖的身影紧贴着他的后背,双臂从腋下穿过,托着他往前送。
他被七手八脚地拉上岸,围观群众们复读机卡带似的‘你没事吧’环绕耳边。
林叙躺在硬邦邦的磨砂地砖上,在睁眼和装晕中摇摆不定,有点丢人。
然后鼻子上就挨了几下捏——有人在给他挤鼻涕。
这手劲儿……
林叙疼得一激灵,睁开酸胀的眼睛。
入目就是骆辰秋那张阳光四射脸,过长的湿发撸到脑后,湿漉漉的白t恤紧贴在身上,呲着小虎牙对他笑:“终于醒了,再不醒我可就要吻你了。”
林叙怔怔的。
褚森跟在体育老师身后急急忙忙地赶到,刚挤进人群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林叙面色苍白,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给赶来的老师吓坏了,骆辰秋说:“他低血糖犯了,老师你给他点吃的呗。”
体育老师一看那发虚的样子,还真是,不过他也没回去找,因为王坤举手说自己泳裤里有。
众人目睹王坤左掏右掏的在裤裆里找出一块糖,包得是真严实,在水里泡那么久都没化。
“……”林叙在老师的催促下抖着手接过,脸上千百个不情愿。
“你不用瞪我。”骆辰秋坐在一边捶腿,“我今早看见你把你爸给你的早饭扔了。不是偷窥,你就在校门口扔的,我想不想我也都看见了。你爸给你做了什么?鸡肉卷还是粢饭团?这么难吃。”
林叙一言不发。
好半天,才垂着鸦羽般的睫毛问:“你管我?”
“不管不管。”骆辰秋忙摆手。
“……”
体育老师表示纳闷:这学生缓了这半天,脸色怎么越缓越差?
几句话不过是同学之间的插科打诨,骆辰秋没在意,一旁的褚森心里一颤。
林叙最烦别人提他继父,按照往常他一定会厉声反斥“关你屁事”或者“和你有关系吗”,而不是像这样轻飘飘,撒娇似的‘你管我’。
褚森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林叙只是有点虚,没力气凶罢了。
又过了一会林叙体育老师搀去了医务室,围观群众终于从惊恐中回神,七嘴八舌地复盘骆辰秋救人的英姿。
王坤:“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冰哥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我还以为他在表演跳水呢!”
“给我也吓一跳。”有人附和,仍心有余悸,“太惊险了,也没见那人扑腾,谁知道竟然是溺水?冰哥牛逼,有事儿他是真往前冲啊。”
“这高低得全校表扬,说不定还会给你颁个见义勇为奖呢。”
“太帅了,下次我也要救人!”
骆辰秋脱掉湿透的t恤站在泳池边拧水,“我救可以,你们不行。一百米自由泳都过不了还救人,是怕黄泉路走得太寂寞?”
“草。”膨胀的年纪总有人不愿意听diss,阴阳怪气:“看来这大英雄只能我冰哥当。”
骆辰秋没呛声,没经历过说再多也没用。
水下救援其实一件很危险的事,溺水者由于紧张和求生本能往往会下意识地紧缠上来,使得施救者行动能力被限制,很容易呛水甚至溺水。万幸骆辰秋的经验是在开放性水域里积累出来的,且系统学习过救援方法——他妈在南岛开潜水俱乐部,在旅游旺季常有不听劝的新手因操作不当遇险,救人是家常便饭,区区两米深的学校泳池还真算不上逞英雄。
站在一旁的褚森沉默地听着,薄唇抿起,脸上神色严肃。
“行了都打铃了。”王坤赶人,“走走走。”
已经迟到了,骆辰秋也不着急,走到了望台下拿起手机划了划,突然问:“哥哥不回去吗?”
褚森站在他身后,场馆里闷热潮湿,空荡荡的时候水汽粘在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