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然后,是某人手中的枪。
「怎么了?」
「走啊,我们去继续杀其他的德国鬼子——」
男人们鱼贯而入,大声咆哮,很长的时间里,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战胜德军,
每个人都仿佛出了一口恶气。
可走入场地中的人们,没有人还能发出哪怕一个音符,处决室中氤氲着浓稠
的悲哀,直到某个游击队员用力用拳头锤击墙壁,房间里响起隐蔽的哭泣声。
他们终究还是来迟了。
路易脱下自己的外衣,只余下一件背心,又接过另一件,直到怀中的丽人已
微微变冷的躯体被那件带着硝烟与汗味的外套盖住,自己饱经摧残的躯体也被遮
掩,黎塞留才在泪眼朦胧中抬起头,而高大的男人只是转头,不去直视丽人的裸
体。
短暂地,男人们与她一同沉浸在悲伤中,纵然是最为坚强的战士也不禁落泪。
许久,乌云散开一角,投射下丝缕缥缈的日光。
「那,俾斯麦小姐……的结局是什么?」
我望向眼前年迈的女士,用并不熟练的法语出声询问。
与许多在年轻时拥有足以令旁人侧目的美丽的女性一样,纵然风霜将青春的
一切痕迹抹去,她仍旧保留着那份优雅。
「我没再见到过她。」
她的眼神微微侧目,在这间已有一百五十年历史的老店最为不起眼的某个角
落,放着一条已然褪色到看不出痕迹的肩章。
「我在战后用了各种手段努力查询她的去向,但模糊不清。有些人说,她自
杀在塞纳河边……有些资料却显示,她带着少数不愿投降的巴黎驻军,在25日前
向东撤退,作为一个特别行动队被编入到第七军⑦……无论如何,她大约没能活
到1945年。」
「对不起。」
我低声说,饮下杯中的酒。
「战后,若不是路易和他的朋友们,恐怕无论是我,还是这家店,都会毁于
一旦⑧。」
她怀念地看向墙壁的另一侧。徐娘半老的她和高大,健壮的中年军官站在一
起,两人仿佛是夫妻,却又比夫妻更为疏离,生涩地挽着彼此的手。
「他正义而勇敢。无论作为战士,还是作为人。」黎塞留女士苦笑着,微闭
上双眼。「为了不让我被更多流言蜚语所击垮,那之后不久,他向我求了婚,他
的妻子也参与了游击队,死在了战争中……我们一起生活,收养了好几个战争孤
儿,我尊敬他……只是,既无法为他生下孩子,也无法再爱上什么人了。」
作为不想再回答什么问题的标志,这个已然年过九旬的老人沉沉地合上双眼。
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吹起此刻已然灰白的丝缕金发。
「——晚安。」
我静静地起身,将一张欧元放在蜂蜜茶盘下。
门口的风铃发出悦耳的轻响,仿佛下一刻,故人会敲响这间时光仿佛停滞的
酒吧木门。
(全文完)
①海因茨-古德里安,德军中的装甲奇才,但与隆美尔的意见不合,历史上,
他和龙德施泰特元帅均支持将装甲部队放在纵深并在盟军登陆后反击,而隆美尔
却认为如果24小时内无法击溃登陆之敌,就再也无法击溃。
②耶稣升天节为基督教传统节日,为了庆祝神话中耶稣基督在复活后40日飞
升天国而举办,所以节日的日期是复活节的40天后,五月中旬。
③这一段即在历史上著名的「啤酒馆暴动」,希特勒与其党羽所发动的第一
次夺权行动,并最终以失败告终,当然历史上没有俾斯麦小姐。
④莫里斯酒店,1815年即开设的巴黎市中心的豪华酒店,到今天已经有200
年以上的历史。二战期间,德军在巴黎的驻军总部便在此地。
⑤7-20事件,一场由许多国防军高级军官共同策划的刺杀希特勒并终止战争
的政变,但希特勒并未死于暗杀中,并随即发起清洗,大量与政变相关者均被枪
决。
⑥此人即拉乌尔-诺德林,当时的瑞典驻法国外交官,他以中立者身份在抵
抗组织与肖尔蒂茨将军间往复斡旋,并最终阻止了两方的全面冲突。
⑦德国国防军第七军,该军在D日正面迎击诺曼底登陆的盟军,遭受了严重
损失,之后在法莱斯口袋战役中几乎被完全歼灭。得到了一些补充之后,它参与
到了阿登反击战中,并被乔治-巴顿将军的军队所再次击败;俾斯麦上校和巴黎
驻军最后的残余力量可能也死在这次战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