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但我答应了常扬再帮他一段时间,现在他刚进入杨氏,面临的困难很多……我知道这样会让你失望,但是,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是常家姐弟帮了我们一把,现在他有求于我,我实在没办法推辞。”
“那……我们也回上海陪你……”
“不用了,时间不会太长的,”我脱口而出,想到这句话的含义,心里又是一痛,“我这边工作很忙,又要常常出差,我倒希望你们能留在南宁,这样我更放心。生活费我会打到你帐户里……你好好照顾宝宝,支持我的工作,好不好?”
妻好一阵没有说话。
大概是生气了,我有点无奈,正要进一步安抚,却听到她小声说:
“告诉我实情,涛。”
我顿时一愣,定了定神,沉声说:
“别胡思乱想,相信我,无论我做了什么决定都是为这个家好,在南宁你不是答应过我么?”
“涛,我相信你,我一直相信你……但你相信我吗……”妻过了好一阵才轻轻地说,声音微颤,“我毕竟是你妻子,在你身边生活,不可能对你的情况一无所知,就算我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猜,对自己说听你的就好,不要给你添乱就好,但那种时刻被吊在半空的感觉,那种到最后水落石出时,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感觉,有多残酷,有多折磨人,你知道吗?”
“求你,告诉我实情,我有权利知道。”妻轻声地,却决然地说。
我一阵晕眩。
记忆中,个性柔和、万事听从我安排的罗萍只有一次违逆过我的意思。
那是在要不要宝宝的问题上,早年生意奔波,我们一直没有计划要小孩,也错过了她的最佳生育年龄,加上她体质较差,平时小病痛总是不断,所以我其实不希望她冒这个险去当高龄产妇。
但没想到她却意外地坚持,宁愿冒险受苦,也一定要拥有我们的孩子,甚至流着眼泪对我说:
“你不能剥夺我当母亲的权利。”
那件事的最后结果,就是我们终于有了宝宝。
一个为我们带来巨大欢乐的小天使。
后来我甚至找了个机会,对妻说谢谢,是她的决定使我没有错过当父亲的幸福。
“我也实在不想再自己瞎猜下去了,什么古怪的念头我都有过,有时我甚至想……你是不是外头有了别人……”
“别胡说!”我突然提高了声音,喝止她。
妻的声音陡然停顿,片刻之后,传来了压抑的啜泣声。
“好……你到我书桌上,在最旁边那个文件夹里,找一个牛皮纸信封,是密封的,你可以拆开它,”我闭了闭眼睛,继续说,“里面有所有你想知道的东西,你……自己看吧,看完了,再决定你想怎么做。”
“涛……”
“对不起,我太自以为是,没想到……嘿……大概……我一直是错了。”说完,我木然放下手机,累得只想一睡不醒。
偏偏这时,乐山却带着常莉进来了。
我进食困难的问题,虽然暂时可以吊针扛着,但总不是长久之计。常扬早上出门前已经交代过,他会让常莉为我做一些适合的食物。
常莉把食物盛好,送到我面前。
有飘着醇厚香味的汤,糯米粥熬得稀烂,一小份鲜乌梅和鲜山楂开胃。
“你尝尝,如果不喜欢,我再弄别的……”
我虽然毫无心情和食欲,但不忍让常莉失望,还是吃了两口:
“谢谢你,很好吃……”
她脸上有点宽慰:
“是常扬特别叮嘱我准备的,他上网查了资料……这个汤你也喝点吧,橘皮、花椒、生姜、冰糖、鸡肫慢火煎出来的,最适合晚期……”
话刚出口,常莉面色一变,说不下去了。
我笑了笑,岔开话题:
“常莉,帮我个忙吧。”
“好,你说。”常莉急急应我。
“罗萍母女也许这两天会来上海,我们原来的房子已经卖了,你能帮她们找个住处么?”
“没问题,就住我家吧!大家也有个照应,罗萍带着孩子,自己住外面肯定不方便的。”
我稍微松了口气,想了想,诚恳地说:
“麻烦你,照顾她们。”
常莉走后,乐山仍坐在常扬的床沿,抱着两手。
相对他的个性而言,自从知道我是癌症之后,他格外沉默。
我其实很想休息,但是直觉他还有话想说,于是撑着,等他想好。
“你再吃点?”他开口了。
“我吃不下。你也别废话,说正题吧。”我疲惫地说,“要笑要骂都快点,我没力气再耗着了。”
“我骂你什么?嘿,这种时候了,我要还敢让你有点点不爽,常扬怕是会废了我。”他突然苦笑。
“那你想说什么?”
“那个……抱歉,我昨天,我昨天太过火了……”乐山的声音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