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麻烦了,我的事我心里有数。你要是觉得常扬那儿不好交代,我晚上会跟他说。你回形象公社上班吧,等下我自己吃……”
“我不怕麻烦,那臭小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今天你是饭也得吃,医院也得去,别想跟我打什么太极。”乐山打断我的话,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突然说,“老实说,你究竟瞒着常扬什么?我看他今天是开心得要命,可也担心得要命,你在他心里太重要了……他一步步拼过来不容易,你别毁他。”
我叹了口气:
“你以为,我会对他不利么?”
“主观上你不会,但客观上,唯一能毁他的就是你。”
我看着这神情复杂的漂亮年轻人,没有忽略他眼中闪过的一丝黯然。
结果,在乐山“监视”下,勉强吃进去的少量粥水不一会儿又被我全数呕吐出来。
乐山当即出门召来常扬留在酒店照应的人手,不由分说,把我架到医院去。
剧烈呕吐终于耗尽了我所剩无几的体力,昏昏沉沉地,似乎感觉身边一片嘈杂……医生们把我从头到脚翻来覆去……乐山震惊焦急的面孔……他打了手机……
“对!很有可能是胃癌!……”
“不……”
声音那么微弱,也许根本没有发出,我索性放弃,慢慢闭上眼睛。
30
常扬踏进病房时,我已经清醒过来,正打着吊针。
他到床前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守在旁边的乐山马上站起来,静静走了出去,关上房门。
“你……知道了?”我说话仍有些吃力,苦笑了一下。
没想到这句话象导火线般,立刻引爆了他的情绪。
这家伙突然猛扑过来,铁制的病床被撞得砰一声响,我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林涛!如果不是今天乐山把你架进医院,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本想今晚告诉你的,”我喘了口气,低声说,“不错,我在半年前就已经确诊是胃癌。”
常扬再次爆发,一把揪起我的前襟,咆哮如雷:
“那你还不赶紧住院治疗!有空到网上搞什么出租自己的玩意儿!还敢拖到现在!你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耳内被他的怒吼震得嗡嗡直响,我只觉胃里越发刀绞般疼痛,完全没有力气躲避或是抗拒。他捏拳挥至我面前时却又陡然僵住,看起来象是想狠狠给我几下,却终究下不去手。
“嘿……对,我不是铁打的,但当时公司破产,欠债累累,家里还有妻女衣食无着,我能在那种时候倒下吗?我也不能住院,癌症治疗一旦开始,就是无底钱坑啊,嘿,左右是等死,但不安顿好她们母女俩,我也死不瞑目。”我用尽力气维持稳定的声音,隐隐带着点自嘲的笑意,“所以,就在拿到医院的诊断书那一天,我做了个决定……”
抬头望着常扬,我的表情已经十分平静:
“我在网上,发了那张出租自己的贴子。我打算……卖身换钱。”
自虐般地说出这句话,我居然还笑了笑:
“你知道什么叫垂死挣扎吗,我那时候就是。不过,我很幸运地遇到了个好买家,当你不知天高地厚地报出一百万这个价码时,我简直是感激涕零……一百万,足以使罗萍和宝宝安身立命了。在那时我就下定决心,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来赚取它。”
“你……”
常扬改握住我双肩,手劲之大简直要捏碎我的肩骨,许久许久,终于一字字地说:
“你放心!我绝不食言,这一百万,我今天就已经着手在为你准备,最多一周之内,就可以划到你指定的任何帐户上。”
“那太好了,谢谢你。”我吁出一口气,“我实在撑不下去了,请让我睡一会,行吗?”
他咬牙看着我,一声不哼便转身走了出去。
再次醒来,似乎已经是深夜,床边仍坐着常扬,仿佛他从没离开。
“我和你的主治医生研究过了,现在要尽快安排你开刀,然后才能确定下一步的治疗计划。一切费用我来负责。”
“……还有这个必要么?”我叹了口气,有种浓重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有没有必要由我决定!”常扬几乎是粗暴地打断我,“林涛,你给我听好,如果你真想要那一百万,就给我继续撑下去!”
他眼睛里布满红丝:
“我们的出租协议还没完结,现在,你仍然是我的人。你不是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来赚取那一百万吗,好,这就是我要求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只要你活下来,你就可以拿钱走人,和你的妻儿远走高飞,幸福生活!”
常扬……你这是何苦?
我几乎不忍看这个眼神无比伤痛,却也无比坚决的男人。
下巴冒出暗青的胡渣,憔悴的感觉,使他似乎陡然老了好几岁。
他身上,真是一丝当初那个愤怒小青年的影子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