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常扬的床铺就在离我不远处,但他那边静得可怕,似乎整个晚上他都没有翻过一次身,我几乎以为他是睡着了,但当我摸索中碰到床边的吊针架子,他的声音却立刻响起:
“我答应你,我会撑下去。”我终于哑声说。
“涛,出了什么事?你什么时候回家?”
他眼睛里布满红丝:
“闭嘴!我想怎么做,由我决定。”
常扬面上神色没什么变化,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只是收了冷笑,淡淡地说:
“闭嘴!我想怎么做,由我决定。”
他身上,真是一丝当初那个愤怒小青年的影子也没有了。
像我这样的病情,即使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多存活数年——事实上,由于早已错过治疗的时机,我知道那种可能性简直接近奇迹。
“……还有这个必要么?”我叹了口气,有种浓重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下巴冒出暗青的胡渣,憔悴的感觉,使他似乎陡然老了好几岁。
“你放心!我绝不食言,其实这一百万我今天就已经着手在为你准备,如无意外,一周之内就可以划到你指定的任何帐户上。”
“谢谢。”
“我和你的主治医生研究过了,现在要尽快安排你开刀,然后才能确定下一步的治疗计划。一切费用我来负责。”
“我帮你。”
提起精神,我把声音放柔:
抬头对着常扬痛怒交加的眼睛,自虐般地说出“卖身”这个词,我居然还笑了笑:
“好。刚才罗萍打过你的手机,是我接的,说你稍后会给她回电,怎么跟她解释,你自己想清楚。”
再次醒来,似乎已经是深夜,床边仍坐着常扬,仿佛他从没离开。
他咬牙看着我,一声不哼便转身走了出去。
“好。傍晚时罗萍打过你的手机,是我接的,说你会给她回电,怎么跟她解释,你自己想清楚。”
“我白天要正常上班,没法看着你,但晚上我会住在这里。”
次日,常扬上班后,我才拨通妻的电话。
“你不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了吧?那个跟我说,人生需要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的精神,有时必须勉强自己去面对某些东西的林涛呢?”他见我不语,也不急着相逼,站起来俯视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妻女是你的最爱,是你永远的责任吗,怎么,现在想丢下她们不管了?”
“谢谢。”
我怔怔地看着病房天花的某个地方,好一招以我之矛,攻我之盾——常扬,我还能有选择余地么?
但你这是何苦?
我怔怔地看着病房天花的某个地方,好一招以我之矛,攻我之盾——常扬,我还能有选择余地么?
我几乎不忍看这个眼神无比伤痛,却也无比坚决的男人。
“想要什么?还是哪里不舒服?”
“那太好了,谢谢你。”我吁出一口气,“我实在撑不下去了,请让我睡一会,行吗?”
“我答应你,我会撑下去。”我终于哑声说。
“你……”
“你不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了吧?那个跟我说,人生需要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的精神,有时必须勉强自己去面对某些东西的林涛呢?”他见我不语,也不急着相逼,站起来俯视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不时口口声声说,妻女是你的最爱,是你永远的责任吗,怎么,现在想丢下她们不管了?”
果然,常扬翻身下床。
“常扬……”我终于忍不住恳求,“你不要这样,太辛苦了……”
“有没有必要由我决定!”常扬几乎是粗暴地打断我,“林涛,你给我听好,如果你真想要那一百万,就给我继续撑下去!”
常扬面上神色没什么变化,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只是收了冷笑,淡淡地说:
“我白天要正常上班,没法看着你,但晚上我会住在这里。”
“常扬……”我终于忍不住恳求,“你不要这样,太辛苦了……”
“我们的出租协议还没完结,现在,你仍然是我的人。你不是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来赚取那一百万吗,好,这就是我要求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只要你活下来,你就可以拿钱走人,和你的妻儿远走高飞,幸福生活!”
我想象得出来,昨晚妻一定彻夜难眠,但我无法做得更周密了。
“你知道什么叫垂死挣扎吗,我那时候就是。不过,我很幸运地遇到了个好买家,当你不知天高地厚地报出一百万这个价码时,我简直是感激涕零……一百万,足以使罗萍和宝宝安身立命了。在那时我就下定决心,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来赚取它。”
常扬改握住我双肩,手劲之大简直要捏碎我的肩骨,许久许久,终于一字字地说:
“我……去洗手间……”仓促间我竟然说了实话,突然想到这句话将引发的后果,不由脸上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