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前一天赶回来。
我和员工们在会场刚刚把洽谈室布置完毕,就看到常扬带着老爷子委派的新总裁助理老王、两个随身小弟,风尘仆仆出现在门口。
一月不见,常扬看起来显得瘦了些,也黑了些,我领着他们在会场转了一圈,大致汇报了筹备工作的完成情况,老王在边上听得十分认真,并且仔仔细细看了我们洽谈室的布置和宣传品,当看到永嘉公司的广告牌挤在地厅一个小小角落里时,终于皱起了眉:
“我们的洽谈室位置已经很不好,又只舍得做这么点广告,怎么能吸引客户呢?”
“这个我考虑过了,最近我们已经招募了一些外形条件不错的大学生负责在会场派发宣传单,而且针对我们加工厂业务的主攻方向,他们到时候统一穿最新的葛伦比亚户外装出场,既是宣传人员,也可以说是形象代言的活动广告,效果远比一块钉死在墙上的广告牌好。”
“林涛,这点子想得不错!”常扬以肯定的语气说,“这样吧,到时候我也穿葛伦比亚出场,呵呵呵。”
老王没有再说什么,只看着我笑了笑。
20(下)
交易会正式开幕那天,公司全员提前在会场大楼前集合。
我到达集合点时,一眼就看到常扬。
交易会大楼高大的湖蓝色墙体,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尽管交易会还没正式开幕,但各公司集合的队伍、飘荡在空中的彩带、条幅和气球,已经使现场极为热闹。
常扬一身粗犷色调站在楼前,手上夹了支烟,离开人群略有一些距离,默默地吸着。尽管他身边站了好些大学生,人人一身户外装新品,但是不得不承认,能把这类衣服穿出味道的,还是常扬。
不过这小子真不学好,竟然也烟不离手,大概是我作了坏榜样。
“大家都到齐了?”我笑着过去打招呼。
常扬闻言抬起头来,两人视线相交,我立刻感觉不妥。
在这张我本来无比熟悉的脸庞上,看到的却是全然陌生的表情——下颌刚硬的线条因牙齿用力咬合而突显,眼中的震怒和不甘,几乎像成型的杀气直逼过来。
目光落在他修剪一新的发型上,我心里顿时了然。
虽然我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凭着对这小子牛脾气的了解,我知道,一旦他认定了某事,要立时三刻扭转局面确实不易。
“我知道你为什么事不痛快,但这里面有误会……”我沉声说。
但在四周的喧嚣中,这个现在无论身高和气势都比我高出一筹的年轻男人紧抿着嘴唇,仿佛根本没听见我的话,脚下却一步步向我靠近。我有种预感,他满心想的就是立刻将我扑倒在地,狠狠责问。
“常扬!你是不是宁愿相信别人,而不信我?”我再顾不得许多,大喝一声。
四周已有人骇然看过来。
常扬没有说话,脚步却停下了,我们都瞪视对方,互不相让地对峙良久。只见他神色渐渐冰冷,缓慢地收起拳头,把指间那支仍在燃着的烟揉进手心,死死地捏成一团。
我极力压下心里的抽痛,并不制止。
“常总,交易会准备开幕了。”老王冷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知道了。”常扬从齿缝里吐出三个字。
“常扬,我再说一次,这件事里有误会,我可以慢慢向你解释,但关键是现在交易会大事不可耽误……”
我再次开口,他却霍地背过身去,丢下一句话:
“我现在不听解释。轻重缓急我还分得出来,这几天的交易会,你我的任务就是完成公司预定的成交额……这件事,最好一个字也不要提,会后再说!”
话音刚落,他便大步走开。
叹了口气,我也不再罗唆,立刻开始自己的工作。
招募的男女大学生已经集合完毕,整齐的服装和青春的朝气,顿时引起周围不少人瞩目,给他们分发了宣传资料后,我请常扬来做战前动员。
站到员工和大学生们面前,常扬神态已回复平静。
面对大家,他只简单有力地说了几句鼓励士气的话,便身先士卒,领队杀入会场。
全国交易会果然是一场鏖战。
在如今全面开放的大环境下,曾经的国家垄断外贸大一统局面早就无影无踪,各省市不但像台林这类政府背景的“正规军”之间强手如林,就连民营企业中也不乏做大做强的专业外贸公司,更不用说一些野路子的杂牌小公司,完全不能按牌理出牌,总之是各显神通。
三天的会上,连每吃一顿饭都如同上沙场。
常扬、我、老王从头到尾匆忙赶场,在不同公司、客户的酒店和宴席上频频敬酒,无论午饭晚饭都从没一次性吃完过,最多的时候,光一顿饭工夫我们跑了五处地方,活脱脱车轮大战。
最尴尬的是偶尔还会和伍健“遭遇”,幸而如今的常扬早已不是当初谈判桌上那个愣头青,两人平淡地客套几句,擦肩而过,倒也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