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男人才勉强憋出一个答案,“我想让你们开心。”
喻稚声猛地推开陈屿。
“骗子!”他的声音阵阵发紧,牙关轻微打战,“你根本……根本就没有让我开心过!”
男人莫名地看着他,喻稚声重重喘着气,伸出手:“起来!”
他死死扣住男人的手,大步往海里走去。冰凉的浪潮打在身上打在脸上、一浪高过一浪,阻力渐渐加强,喻稚声被迎面袭来的一浪淹没头顶,窒息感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强烈了。
耳膜边全是水漫涌流动的声音。
沉闷的、滞涩的、令人窒息。
胸腔深处慢慢涌上来的东西,如潮水,如眼泪,浸透了心脏。
“骗子……”他两手攥紧又松开,猛地转身,死死抱住陈屿的脖子。
海水在脸侧冲刷奔涌,喻稚声两只胳膊死死收紧,不顾说一个字就有海水灌进嘴里,不停地呛着水,鼻腔酸涩不堪,“我恨你…咳…我讨厌你……我恨死你了……”
男人一个字都没听清楚,不明所以地揽着他的腰,因为有些喘不过气,便抱着他往岸边回退。
恨死你了。
这么咸的水,还冷。
差一点……差一点就……
喻稚声挂在男人身上,脸埋在他宽阔的肩膀。双眼紧闭、浑身颤抖。
仿佛有氧气源源不断流入肺叶。
不愿意被人听见看见的,最真心的声音和眼泪,全淹没在在汹涌澎湃的浪潮里。
*
护照、身份证明、通行证、武器、防护罩。
陈屿坐在对面,把东西收进大书包里,有些吃惊的样子:“我真的,可以走了?”
“真的啊。”喻稚声露出一个微笑,“你想去找谁就去找谁。”
“为什么突然这样……”陈屿苦恼地低着头,“少爷,我好像总是搞不懂你。”
喻稚声早就想好了答案。
这还用问?当然是俗套的正义战胜了邪恶,爱战胜了恐惧。
当然是因为想要学着爱你。
一边说,一边还要眼圈微红,含笑掉泪,怎么能惹男人怜惜就怎么哭。
可是真的忍不住要哭了。
喻稚声预感他这一哭,样子肯定没假掉泪好看,强行忍住了,勾起唇角:“我会一直在这里。”
男人愣愣地点头,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
一看就没听懂。
喻稚声道:“你可以走了。”
陈屿坐立不安半天,最终憋出一句十分感激的:“少爷,你对我真好。”
真好骗,只要对他好一点,之前做过的所有混账事都可以一笔勾销。
真想把他生吞下去。
喻稚声端坐原地,微笑道:“再见。”
陈屿刚走出没两步,喻稚声道:“回来。”
他指指桌面的文件:“在这里签个字。”
陈屿毫无提防地签了,转身又走了没两步,喻稚声道:“站住。”
男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喻稚声走上前去,张开手臂把他抱住。
“你一定要去找他吗?”他努力隐藏着哽咽,柔声说,“如果你想,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我是说,我小时候那样。”
男人也反手抱住他,只是,一个字也没有说。
“算了,”喻稚声松开陈屿,转身背对着大门,低声道:“想走就直接出去。”
想留下就站着不动。
一直到脚步声远去,门被轻轻带上,喻稚声的肩膀才轻轻颤抖起来。
会不会这脚步声是假的,就像他在仓库里播放的录音那样,是个无伤大雅的报复,一个恶作剧?
会不会满脸泪水地回过头去,陈屿却正站在原地揶揄地着看他?
他小心翼翼、泪眼朦胧地回头看去,身后空荡荡一片。
喻稚声后退两步,倒在沙发上,揪住胸口处的衣服,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闭上眼,泪水滚滚而下。
他无声地流着泪,呼吸音却尖锐如同哨笛,不敢置信地摇头,根本喘不过气来。
居然就这么放他走了。
不过没关系,喻稚声抱住自己的肩膀,冻僵了似的不停发抖,一边想着。
毕竟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有无需公证的实体财产以及虚拟财产,早在陈屿签完字的瞬间,转移到了陈屿的名下。
像陈屿这种只记得人好、不记得人不好的家伙,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再考虑到七年的感情,一定会回来的。
至于陈屿要怎么知道这件事,暂时还没想好。
喻稚声让下属暗中保护好男人,让他们没事少来找他,自己切断了其余和外界的联系。
科莫执行官爆出恋情什么的,为了避免看到这种新闻,还是少和熟人联络为好。
喻稚声在海边小屋的落地窗外移植了成片的玉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