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重担都被卸了下来,裴译突然就觉得自己很累,失眠的疲倦统统都涌了上来,他在办公室的沙发里睡了一觉。
他做了个梦,梦里充满了光怪陆离的情节画面,他梦见自己打算离开,买了票要出去的时候,爸爸也跟了过来,说要和他一起走。
父子俩背着行李在车站买票,全程都没有碰见认识的人,外面下着小雨,他们找了很久才找到那辆长途汽车。
车马上就要开了,爸爸上车了,可裴译却像是听到后面有人在叫他,那个人的声音很耳熟,听起来有点像一个他认识的女孩。
他回头去看了一眼,还没在人群中找到她站在哪里,Yin沉的老车站就倏地被一道平地惊雷给照亮。
裴译的意识苏醒了,他想了起来,那个在他上车之前叫住他的女孩是于筱冰。
人声变得嘈杂,像是有人在推他,裴译在昏沉中睁开了眼,发现项目部一个叔叔正蹲在他身旁,眼眶通红地看着他。
门口还有许多人站在那里,但他们都没有进来,裴译迷茫地看了眼窗外,天已经黑透了。
因为大雨,山体滑坡突发泥石流,他爸爸在现场指挥一线的时候出了事,被石头给砸到了头,当场死亡。
他们就带来了这个消息。
裴译跟着这些人去了不远处的现场,救护车和消防车顶部的光震慑人心,都在不停发亮。
他站在旁边,远远看到了担架上的人脸上蒙着白布,一只手臂露在外面,身上的衣服就是白天爸爸用来给他擦头发的那件。
喉咙突然就酸涩地难以言喻,眼前一片模糊,他没有发出声音,可是眼泪却开始流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裴译过得浑浑噩噩,他感觉这里好像不会天亮了,无论何时抬头看,天上都是Yin沉沉的。
这个小乡村在不停下雨,直到他某一刻突然在噩梦中惊醒,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这才终于拿起了手机,打开看了一眼。
才过去了三天而已。
信号稍微好了一点后,他收到了很多来自于筱冰的短信,其中还有一条是昨天发来的。
高考分数出来了,她联系不上他,所以过来找他了,而最近一条是两个小时前,她说她已经到车站了,问他能不能过来接一下她。
裴译过去了。
他发现能够让他从这种无边的痛苦里解脱出来的办法只有一个,他得杀了那个女人,送她去见爸爸。
就像有个无形的人在他耳边教导他一样,说他就应该这样去做,一切都到此为止吧,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车站的,顶着小雨,在广场前看见了蹲在出口处等他的于筱冰。
她穿着裙子,没忍住捂住嘴打了个喷嚏,裴译突然就感觉到了外面的风有多冷,他身上没有外套,口袋里也只装了烟和打火机。
他的眼神就像死了一样,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个女人得去地下见他爸为了实现这一点,他可以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可很快裴译就又想起他的小狗以前答应过他,如果他死了,她也会跟他一块去死。
她很真诚,也很纯粹,可这样的人放到现在这个社会上,通常都会显得不太聪明,很容易遭别人的白眼。
为什么要在一个男人面前那么卑微?为什么不把好东西都留下来给自己用?为什么不把那些不爱她的人都甩到脑后,为什么不像大部分人一样选择更爱自己?
就像那条主人死后还是会每天去车站等主人回来的秋田犬。
你去问一条小狗这些事,又有什么意义?小狗又听不懂,它就只知道笔直地坐在那里,等主人回来。
人活了很长时间都学不会怎样去爱,而狗狗一生下来就知道该如何去爱别人。
所以她这辈子一直都是不苦别人,只苦自己。
裴译下意识紧了紧手心,最后还是松开了,他点了一支烟,然后沉默地朝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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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很沉,乌云密布在头顶,只要拿着剪刀去剪上一下,就马上会有雨水倾泻下来。
眼看就要下暴雨了。
他手上多了些稀疏的雨滴,仿佛刚才的一幕重现,让他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她的眼泪。
回家后,妈妈正在办身后事,她换上了深色系的套装,整个人终于有了一点成熟的痕迹。
看到他回来了,她只扫了一眼,目光就又落到了手里的资料上,边查保险单边说道:
等回北京了再给你爸办葬礼,这边天气见鬼,估计要发洪水,趁早走吧,骨灰已经烧出来了。
裴译一声不吭,直接去厨房拿了把刀子,站到了女人身边。
看着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样子,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女人终于看见了他现在的样子,皱了一下眉,古怪地问道:你干嘛?
裴译拿起了刀,刀尖对着她,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