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久没叫过她妈妈了,初中之后这个称呼对他就越来越陌生。
你神经病吧?你爸死了还不够,你还想拉上我一起去死?
她直接把裴译的手给打开了,他手里的刀也啪的一声脆响,甩到了地上。
裴译看着地上的刀,沉默片刻,不再理睬,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状态不对劲,走到外面之后,发现正在下着倾盆大雨,腾起的水汽让四周能见度很低,就连马路上的车灯都只是隐约可见。
他走到了马路边上,呆呆地看着黑暗的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那是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又黑又冷,看久了会觉得自己看到了地狱的门。
那个没做完的梦又在他脑子里上演了起来,爸爸先他一步上车了,他因为于筱冰迟疑了一下,而现在就轮到他上车了。
脑子里浑浑沌沌的,等他再醒过神来的时候,前方就是迎面而来的装载车队,他清醒了一秒,然后就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沉沦。
身体在瞬间遭受到了剧烈撞击,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他甚至没怎么感觉到痛。
裴译睁开眼睛,在暴雨中看不清东西,大货车还在往前开,几辆车很快就经过了,四周又陷入了黑暗。
他总觉得自己没受伤,爬起来的时候,也没感觉到任何痛感,但是一掐自己的手,又是存在痛感的。
还活着。
站在黑暗里恍惚了几秒,他突然就觉得身体凉得透骨。
刚才的撞击似乎并不是从前方过来的,而是来自他的手臂。
他浑身不停打着冷战,走回了那个家,发现灯还亮着,可是里面没人了。
他把每个房间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人。
没有人。
没有人。
裴译冷得发抖,Jing神彻底崩溃了,他在原地站了几个小时,还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可身体僵硬到迈不开脚步,无论如何都不敢去屋外的那条马路找她。
-
女人被碾死了,连尸体都凑不齐。
大家都说她是因为老公去世过于悲伤自杀了,剩下的那个孩子Jing神恍惚,被他叔叔接到了上海。
裴译的高考成绩很好,是国内任何大学都能随便挑的水平,他长得也很好看,但现在看起来就像没魂了一样,跟他说话,他的眼里都是木木的,一点神采都没有。
爷爷腿脚不好了,还是从北京大老远过来看他,裴译到底还只是刚成年,老爷子亲自交代了以后就由叔叔一家看顾他,他担心裴译经历家庭巨变会想不开。
裴立彬这些年调职到了其他地方,并不经常回来居住,裴译也不想让爷爷一把年纪经历了丧子之痛还要再来为他Cao心,所以妥协了,选择留在上海。
他父亲当年是从交大毕业的,裴译想做些能靠近父亲的事,但他的情绪已经出现了裂缝,这种状况严重影响到了他的日常学习。
父亲死前对他的人生抱有期望,他必须要完成学业,所以每周都会定时去做一次心理咨询。
但是没有用,失眠和恐慌对他的影响还是越来越大,他总觉得身边的人都想来弄明白他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在骂他嘲讽他,说他不配继续活在世界上。
他有时候甚至会隐约听见莫名其妙的噪音,常常在闷热的晴天感觉外面正在刮风下雨打雷,偶尔还会听见车祸时轮胎摩擦地面和女人惨叫的声音,看见一些不存在的影子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心理医生帮不了他,因为他现在已经开始有了幻觉和幻听的现象,一旦做出了明确的诊断,那就是一个比较严重的Jing神疾病,需要长期的治疗。
他建议裴译转诊去医院的Jing神科,根据那边医生的建议来进行更为专业的治疗。
裴译抗拒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最后还是因为学习效率太低,对周围的世界感到越来越陌生和恐惧,去了医院。
看完病之后,他拒绝了住院治疗,拿了药回来,选择了定期复诊加谈话的心理疏导。
那天下午,裴译站在马路上看着确诊单,第一次感觉自己像是彻底被正常世界给排斥了,他很孤独,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才好了,很想让于筱冰回来陪他。
其实分开后她也还在给他发信息,想跟他和好。
裴译好几次都忍不住想答应她,因为他现在真的比任何人都更需要这份关系,可是每次想起她以前对他说过的那句我想被人爱,裴译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她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但他给不了她对等的感情。
她不是该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她也值得被人珍惜,凭什么他现在过得不好了,就要把她给拉回来,让她跟他一起受罪?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只要跟她相处的时间久了,谁都会喜欢上她的,他现在这种状态很奇怪,明明已经变成这个模样了,但最敏感的东西却还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就算把她找来了,情况可能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