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冬再次进急诊。
清创,剃头,下麻药,缝皮六针,照头颅CT,留院观察是否脑震荡。
闲下来已经到了深夜。
病房里静悄悄的,我疲惫地坐在床边,一想到齐风头破血流的惨状,不免忧心忡忡。
陆冬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因着头上围成圈的沾血白纱布而增添几分罕见的落魄。
他后脑勺重伤,不能躺着,懒懒散散趴在病房单人床上。
腿长的缘故,他下半身不能尽情伸展开,只能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曲着。
他正在回复一个叫张老板的人的微信,聊工作室的事。
我发了会儿呆,整理凌乱的思绪。
半晌,我打破沉寂,问他,饿不饿?
陆冬闻言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偏不斜地看着我:饿。
毕竟是砸了他一瓶子,而且下了死手,心里多少有些畏惧,担心他小肚鸡肠,过不去这个事。
我只能反复琢磨他的想法,打算修补一下犯的过失,以免他将来回忆起来憋屈,又来使劲找我宣泄。
我起身,问他:想吃什么?
你做的粥,他皱眉想了想,撇撇嘴,典典,你是不是只给我做过粥?
其实那碗的粥不是专门给他做的,而且只是普普通通的绿豆粥,面相并不算美观,甚至连糖都没加,不知道他这种大少爷怎么一直惦记着。
太晚了,自己做不现实,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他翻身,长臂扯过另一侧尽头的枕头,垫在下巴下方,长睫微动,认真思考我的问题。
烧烤?
我摇摇头: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吃辛辣食物。
哦。他耸耸肩,不很在意地说,那我还是想喝粥。
好。我从旁边柜子上拿起手机,对他说,你好好休息。
等等。他起身,猛地拽住我的手,语气不悦,你去哪儿?
手腕被攥得生疼,我拧眉看向一脸严肃的他。
这家伙,真的是缝了六针吗?
都不贫血头晕吗,怎么依旧生龙活虎?
我一脸无辜,坦诚道:给你去买粥啊。
他笑笑,正色道:不用。
我扯扯嘴角,那你喝西北风?
他晃了晃手机:欸,傻老婆,你是不知道21世纪有骑手和外卖么?
我:·······
他开玩笑说:大半夜的,你女孩子出去不安全,长得还漂亮,被色狼尾随怎么办?
问题我长这么大,除了他,也没见过别的色狼。
我镇定地点点头,指指他身上已经看不出是白衬衣的花衬衣:你打算就穿脏衣服睡?外卖不送衣服吧?
陆冬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丢下手机,嫌弃地将被酒渍浸和血得发黄泛红的衣服扔得老远,赤着上身说:就这样。
我一哽,犹豫了小会儿,还是决定出门,你点外卖,我去住院部给你领下病服和干净毛巾,你身上需要擦一下。
说罢不再等他说什么,趁着空挡,匆匆走了出去。
我越走越快,上楼,慌忙地冲进女洗手间。
确定安全后,我调整呼吸,给乐乐拨了个电话。
嘟嘟两声,那边接通。
乐乐。这一天下来,情绪起起伏伏,像是被爬山虎密密匝匝地围起来,我压抑得透不过气,蹲在地上,无措地问她,齐风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脸上肚子上都没块好rou。乐乐语气有些凉,脑袋缝了十一针,可能有轻微脑震荡,我爸给他找了医生,住院观察呢。
我咬唇,一时无言,明知最无用的是眼泪,眼眶还是发红地掉酸水。
白桃矢呢,他怎么样?
我说:没什么大事。
乐乐张口想想问些什么,欲言又止。
我心里被不可言说的苦涩淹没:你想问我和陆冬怎么回事是吧?
你们啥时候到一起的?
我怔怔地盯着地面,轻声道:很久了。
典典你乐乐气急败坏,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还在不遗余力地撮合你们,哎,合着今晚都算什么事儿?
对不起。我说,乐乐,有人照顾齐风吗?
有,你别担心。乐乐长叹口气,裴娜一直陪着呢,这女的哭哭啼啼,看着烦死了。
我嗯了声,洗手间人来人往,我只能再降低了声音,乐乐,帮帮我照顾一下他好不好?
知道啦,齐风也是我的好哥们。乐乐说,哎,今天白桃矢那样太吓人了,好可怕,完全没想过他还有这样一面,典典,他平时不会欺负你吧?
我连忙摇摇头:没有,他对我还是挺好的。
那就好,我刚才一直提心吊胆来着。乐乐说,听说他家里条件特别丰厚,祖宗好几代都是当官的,这种人十个九个渣,你注意点儿,要是觉得不对劲就及时提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