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程晋山干完苦力活,带着一身臭汗回来。
厕所响起哗啦啦的冲水声,项嘉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拿起沾满灰尘的外套,从口袋里翻出一卷皱巴巴的钱。
她没敢多拿,只拣了张十块的,整整齐齐叠成小方块,藏进内衣里。
程晋山冲完澡,光着膀子出来,边擦头发边拆塑料袋:给你买了碗鸭血粉丝汤,还有生煎包,快趁热吃。
项嘉温顺地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看他:你吃了吗?
抢来的媳妇儿终于知道主动关心他,程晋山掩饰不住高兴,浓眉高高挑起:没呢,家里不是还有剩饭吗?我随便凑合凑合就行。
项嘉只吃了一半,将剩下的推给他:很好吃,你也尝尝。
守得云开见月明,睡觉的时候,程晋山忍不住伸手抱她。
项嘉瑟缩了一下,却没表现出太明显的抗拒。
她软软道:在屋子里待着好闷,想出去玩。
我买了游乐场的票,明天早点回来,带你玩一个下午。这时候管理还不严格,买票不需要身份证,程晋山咬牙放血,两张票花了一百多块钱,敢不敢坐过山车?摩天轮你肯定喜欢。
他知道项嘉从小到大都没去过游乐场,结婚后几个好友结伴同行,把个冷淡理智的女人兴奋得脸颊发红。
闻言,项嘉的眼睛果然亮起来:真的吗?
不骗你。程晋山摸摸她的脑袋。
他是真的拿她当女儿养。
她这时候还没受过什么摧残,保留爱漂亮的天性,他赚的钱,大部分用来买好看衣服、毛绒玩偶、护肤用品。
看着她鲜妍明媚、无忧无虑的样子,他比谁都高兴。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程晋山提着个袋子回来,不急着出门,先给她做伪装。
换上灰扑扑的外套长裤,脸上抹一层暗沉沉的粉底,头发散开,遮住两侧脸颊,还要加一顶帽子。
跟紧我,别想着逃跑。他再三打量,又给她戴了个口罩,表现不好,以后再也不让你出门。
项嘉是真的被憋得快要发疯,点头如捣蒜,抓着他的胳膊道:快走快走!
在轨道的最高处静止两秒,过山车急速下行。
强烈的坠落感和失重感骤然袭来,项嘉吓得脸色发白,被温热的大手回握两下,才丢脸地尖叫出声。
程晋山不但不怕,还兴奋地嚎了两嗓子。
他摸摸她的手腕,触手细腻光滑,没有一道疤痕。
完美又脆弱,怎么呵护都不为过。
过山车缓缓停下,项嘉双腿发软,哆嗦着嘴唇看向程晋山。
程晋山没笑话她,极自然地将人打横抱起,放在不远处的座椅上。
他给她买汉堡、薯条和可乐,全是垃圾食品,价格也死贵死贵。
项嘉吸了几口冰可乐,缓过劲来,把包括海盗船、跳楼机、蹦极在内的好几项娱乐项目都拉入黑名单:要坐你坐,我想玩温和点儿的项目。
我陪你啊。程晋山捏了几根薯条,翘着二郎腿,边吃边看风景。
玩到黄昏,程晋山催她回去,表情有些紧张:天快黑了,我们回家。
项嘉还想再坐一圈旋转木马,被男人强行拽走,有些不高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怕黑啊?
程晋山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一无所有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
她在身边,他什么都怕。
路过一个小商店,项嘉透过玻璃窗,看到电视机上正在播放选秀节目的决赛现场。
少了她,地球还是正常转动,一切都按照既定轨道继续发展。
跳舞没她娴熟、唱歌也没她好听的竞争对手获得冠军,赢得无数鲜花与掌声。
命运从这一刻开始巨大转折对方即将成为大红大紫的明星,而她却在叛逆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程晋山也跟着她的目光看向电视。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恨我吗?
毕竟,从她的角度来看,他的绑架行为鲁莽又无礼,不由分说剥夺本该属于她的灿烂前程。
项嘉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看到电线杆上贴着的寻人启事。
妈妈在找她。
悬赏金额高得离谱,远远超出她们家的经济水平。
项嘉咬咬唇,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启事以母亲的口吻书写,对女儿的思念和担忧跃然纸上,情真意切,催人泪下。
就是太动人,反而引发她的疑虑。
她心里很清楚女人没有那么爱她。
对程晋山说过的、妈妈将自己高价卖给老男人的说辞信了五六分,项嘉的胸口像被什么堵住,难受得喘不过气。
不过,好歹做了一场母女,至少该打电话报个平安。
她假装崴到脚,赖在路边的台阶上不走,连声叫痛:好疼!你找地方帮我买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