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鸢低眉顺眼道:“是,娘娘。”
荣妃一副怜惜的模样,招她坐到身边:“你可是还埋怨我昨儿对你那般刻薄?你方才入宫,什么都不懂。你与三皇子在一处,又是丽妃刚被禁足的时候,你叫他人如何想?那日许是没多的人看到,不然他人如何非议你?又如何非议我?你年纪小,处事少,在宫中可多的是你学的呢。”又笑道:“别一口一个娘娘的了,听着多疏远,心窝都要被你叫寒了。过几日便该改口了,要唤我母妃。”
若鸢见她待自己似乎亲热了,可又觉得哪里不对。这样打一巴掌又给个甜枣儿的事……但见荣妃又好像真是情真意切的模样,愈发别扭了,口中还是道:“若鸢没有,娘娘误会了。”
荣妃谅解一笑:“罢了,你还是脸皮薄儿,小孩子么,一时半会儿都转不过来弯。再过几日兴许就好了。”
春宜也笑道:“若鸢姑娘想必日后也是个好主子,心善得很。”语气圆滑,和昨日不尽相同。
好似宫中人都有两张面皮,若鸢真摸不准哪张才是她们真正的模样?亦或者说,什么都不是?只是像水手一般见风使舵罢了。人心隔肚皮,若鸢悟不透,只是呆呆看着。
荣妃向若鸢嘱咐道:“在宫中,切忌心善。”又让春宜拿了一盒枣糕,“你且送到庄亲王那儿去,大抵应该刚醒。”
若鸢接过手来,应了一声“是”。
庄亲王自从昨日受了伤后,便被安置在欢怡殿的另一处偏殿,由宫人们服侍。这当儿宫人们全都退下了,若鸢径自提了食盒,轻轻推开门扇进去。
屋里点着香,一股安神沉稳的好闻的香味,远没有荣妃身上那样的扑鼻而来的花香令人目眩迷晕。一缕薄烟自香炉飘起,影影绰绰挡在床前,让若鸢见不清里头的真面目,只见一片墨色的广袖垂在地上。
若鸢轻步走进,屏住了呼吸,生怕被瞧见的模样。待她走进了,见庄亲王斜在榻上,手里拿着一个卷轴,歪着脸睡着了,一只手搁在榻边伸下去,广袖垂地,神情安宁。
若鸢看他剑眉平稳,料想是个好梦。忽而见了他背后,虽有衣物遮挡,可她还是想到那地方一定伤得很痛吧?便自责起来,心窝里却又一阵暖流……在宫中,遍地人情冷清,捉不到半点暖心窝子的事情来……他为何肯挡了那一刀?莫非他是真心相悦,不同那些妃妾么?
若鸢想,她真太笨了,竟把他认成了世子周珏……怎么可能是呢?
忽然周珩薄唇微动,喃喃道:“鸳儿……鸳儿……”
若鸢听不清,便凑近了一些,他嘴里喃喃道:“茶呢……添茶……”
若鸢想是他睡得久了,有些口渴,便将食盒搁置在桌上,轻手轻脚添了一杯清茶,放在一旁,待他醒后就能喝了。
而后见他睡得酣畅,便亦如方才,轻手轻脚退了出来,留一片清净给他。
第14章 成亲(一)
荣妃正着手预备庄亲王与若鸢成亲的事,尚服局、尚仪局、尚宫局的宫人等等迎来往送欢怡殿,妃嫔们几乎要把门槛儿踏破了,却无人是来探望她的。个个儿携着丫鬟们提着礼品,径直往正殿走去。
若鸢拄着下巴核儿往外看去,珠围翠绕的一群女子拖了又长又层叠的裙子,自甬道上逶迤而过,她几乎在想:这条甬道上多的是裙子扫过,大抵都要褪色了吧?
有天傍晚,趁夜色稀薄,殿前寥寥无人,她提着裙子路过去瞧,那青砖地还是那般,并未褪色半点儿。
有时候她也惆怅,小时候她曾以为她要嫁的人,少说也得是个出身干净、深情专一的书生。而今她要嫁的庄亲王——虽然她心底里是有点儿喜欢上他了,可是她还是不能全忘了庄亲王原是三妻四妾的人,只怕待她到了庄亲王府里,又是风波四起。
小珍后来与她形容了从别处听来的传闻:丽妃在去冷宫路上便咳血而死,拖着她的侍卫们见她咽了气,纷纷嫌晦气,一撒手去禀告了荣妃。荣妃问过了陛下,竟然半点儿将她葬入皇陵的意愿也无,虽然前朝对此举略有微词,可毕竟丽妃铸下大错,也再无人劝说。丽妃的尸骨就一路拖出了隆安门,丢在了荒郊野外的乱葬岗。
三皇子周琪本在大病中,太医原就对此束手无策,又听闻了丽妃无处安葬、抛尸荒外,登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陛下命太医们治好他,不然休想活着回到太医院。历经一天一夜的险期,周琪总算是醒了过来,可他刚一醒,就赤足狂奔,几个侍卫费劲力气拦下了他,才发现他目光向隆安门看去,哭得凄惨。
就在这当儿,周琪又一次昏了过去。太医们这次真真是束手无策了,周琪就那样死在床上,太医们都说道:“请陛下治罪,可三皇子实乃心病,我等回天乏力啊!”
陛下什么也没说,只是落寞地甩了甩袖子,屏退了他们,命梁五满了三盅酒,一饮而尽。而后陛下哭了,人们再见到时,头上已多是白发了。梁五后来也遣人去那座荒山寻丽妃的尸骨,却怎么也找不到,据说是陛下的旨意,想纳她入皇陵。
宫中顿时议论纷纷,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