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模糊辨认出那是荣妃的声音,却渐渐消散于耳边。脑海中最后竟留下了周珩的脸庞与身影,一点一滴刻入她的眼中,就这样铺满了她的眼底,在她的心中席卷起来,几乎撼动她的心绪。
这是……周珩?为什么眼神似乎在追忆什么?是因为见过她的画像么?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呢……若鸢再也顾及不暇,脑海深处那股又沉又重的力,彻底把她拖进了昏迷的境地里,完全不再清醒。
丽妃自打昨日被禁足起,便隐隐腹痛,心中烦闷非常,银月盘在天穹上,如水的月光注满庭院——门扇外用木杠封住了,现在宫中人人视她为不吉祥之人,防她到处乱走,便把她禁在门扉之后。
丽妃躺在榻上,昔日妃嫔们踏破了门槛也要进来的欢怡殿,如今殿内却连烛火也无,一片漆黑寂静,好像一座死的宫殿,像是真真的冷宫了。
好些时候过去了,往常这时她都喝过了晚茶,漱了口,待要在那些个宫人侍女的伺候下涂丹蔻、抹珍珠粉、沐玫瑰浴,偶尔某天夜里,皇上还会前来探望她,在殿中歇下由她侍奉左右,那时可谓好不风光……而今一切都落寞了。
丽妃抚着肚子,她的翻身仗全靠这小小的不知是否成型的胎儿了……争气啊,你得是个惊天动地的皇子!
她实在是饿得不行了,然而左等右等,都不见有一个人来。按她的性子,一骨碌翻身爬起来,狠狠敲着门,喊道:“本宫要用膳!”
外面迟迟没有回应,良久后,才有绣花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哒哒而来。
“你还真以为你是昔日那个丽妃么?”
木杠被取下,推门而入的竟是丝雨。她手中提着一包馒头,放在桌上。
丽妃恨恨看着她:“叛徒!”
丝雨轻轻笑了:“谁叫你为人残虐、不得人心呢?”便抖了抖袖子,露出一片青紫,“你可还记得这是你什么时候做的孽?”
丽妃冷声道:“你本就是个奴婢罢了,而本宫还怀有龙种。”
丝雨不怒反笑道:“嗯……不过你倒也天真,事到如今,你还做着这样的青天白日么?你当真以为,你能顺利在禁足时诞下皇子么?”
丽妃睁大了眼睛,却听丝雨继续道:“你以为陛下真的在意你么?你的命在陛下眼中,与我的命在你眼中一般,都是草芥罢了。左右不过后天,你就要上路黄泉了。”
丽妃不可置信道:“陛下也知道此事么?”
丝雨冷笑道:“当然不可能,可你以为陛下难道是傻的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丽妃恨恨看着丝雨:“是荣妃,是荣妃对么?”
丝雨却不答话了,留她一个人在屋里,径自离去了。走之前,把木杠又插了进去。
丽妃看着那馒头几乎难以下咽,她哪哪不是锦衣玉食?如今吃这样的东西,到底难以下口。她只身坐在榻上,那巫毒之术不同寻常的,她细细回想起来,那东西上有一样标志。她自幼在边陲小城长大,爹爹是个小县官,那样的东西她曾在一副画卷上见过。
若是荣妃能有这样的东西……她一定是……一定是……丽妃握紧了拳头。
窗外暴雨如注,噼啪打在窗扇上,丽妃心想:明日,明日,我一定要让陛下知道她是谁……
丽妃静坐,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当窗外一片雀鸟嘤鸣声响起时,丽妃才恍惚地想起原来一切都变了,腹中饥肠辘辘,便扶着床沿,吃了馒头,竟还有些美味。但她没有想到,这是她黄泉路上的送行饭。
昨夜三皇子周琪淋了暴雨跪了一整夜,早上被人发现时已不省人事,昏倒在地。御医来诊脉后,只道凶多吉少,恐怕回天乏力。罗良人一早知道了这消息,心中暗笑丽妃恐怕最后的翻身仗也打不漂亮了。为了羞辱丽妃,她即可着吉红陪她在庭院中散步,特特靠近了正殿的门扇,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吉红,三皇子周琪真是可怜哪……”
果不其然,丽妃竖起耳朵听着。
“是了,恐怕真真是凶多吉少了。淋了一宿的暴雨,跪了一夜,在那寒风中,不死恐怕日后也是个残废了。”
“可怜了……太医都说这样的高烧,神仙来了也束手无策。”
丽妃听到以后,心神都慌乱了。三皇子周琪出生身子骨便孱弱,从小调理数年,才堪堪是个常人的体魄。她永远不能忘了,三皇子不过襁褓之中时,她是如何为他的每一场大病哭得要死要活的。而今,因为荣妃的一场构陷,全盘皆输!
丽妃心中漫漫恨意,她想起荣妃的模样,就恨得牙痒痒……忽然她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急忙走到塌边,装作睡着了的模样,把手伸到枕下,握紧了匕首。
两三个宫女取下门闸,进来放了一笼包子,其中一个道:“待到灯节的时候,你要在顺成河放什么灯盏?”
另一个道:“我做了莲花灯,你呢……”
随着门扇嘎吱一声响,声音渐行渐远了。
丽妃走到门扇旁边,发现那两个宫女因为聊得正欢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