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怡殿内一片熏香腾绕,荣妃懒散地歪在蕙帐中,不经意地搭出一只穿戴烧蓝金护甲的指头搔着痒痒儿,抬眸问道:“陛下昨晚都宿在莺燕阁么。”却并非问句。
那小丫鬟知道山雨欲来前往往宁静,便怯怯答道:“是…… ”
“哐当” 一声,去年胡人进贡的琉璃宝石杯便掷在青砖地上。
适逢喜云推门而入,轻轻招呼了一声一旁惊恐的小丫鬟。问清缘由后,让她把东西捡了。
荣妃冷笑道:“丽妃这个贱蹄子,她不过就是只蒙养的家雀,分不清好歹!” 忽而听到外面一阵莺燕啼叫声,只觉心烦,命喜云赶了这些飞鸟去。
小珍抱着檀木盆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偏殿,若鸢尚在睡梦之中,碎发shi漉,不知是又做了什么梦。蓦地听她一声惊叫,从榻上猛然坐起,呼呼喘着气。
小珍用打shi了的帕子为她擦脸,关怀道:“姑娘这是怎的了?可是想家了?”
哪想若鸢却一把抱住她 ,乌发层叠垂下,哽咽道:“自打某日以来,我总是梦到自己溺了水,怎么也上不来,身后仿佛有只大手拽着我。”
小珍打了个冷颤 :“真邪!姑娘大抵想家了吧。”
小珍瞧着 喜云离开的身影,低声道:“姑娘今儿可别触了荣妃娘娘的霉头。”
若鸢眉梢一动,警惕道:“怎么了?”
小珍的声音越发低了:“昨夜本是庄亲王的洗尘宴,陛下照常宿在荣妃娘娘宫中,哪想半夜丽妃娘娘请人来了,说腹痛……”
若鸢应下了。妆点洗漱后,便去往荣妃宫中。
前日荣妃下帖请宫中受宠的几位妃嫔到她宫中品茶话家常,原是陛下赐她了上好的碧螺春。尚宫方从殿内退出去,欢怡殿的侍女们捧着绫罗锦缎,低首匆匆走过,将这些物什安放起来。
若鸢抬足跨进门槛,荣妃张罗道:“春宜,还不快快请若鸢姑娘落座,仔细上茶。”一壶热腾腾的茶水便安置在她身侧。
荣妃葱指拨弄着茶盖,笑意盈面地待她:“昨晚歇的可好?”
若鸢笑道:“多谢娘娘打点,一切都好。”
荣妃笑道:“如今是春日了,许多要紧事要打点,本宫一时脱不开手罢了,迟早你都是我家里人。”说着就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若鸢的手。
若鸢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这时丽妃与罗良人结伴而来,只见丽妃脸色不虞,一进门便高声道:“姐姐,为何头日我与你商定了那匹青绿掐银缎子送到我宫里,你却给了罗良人?”
若鸢认得丽妃,她膝下有一子周琪,虽不如荣妃受宠,却也长盛不衰。一旁的罗良人是头年进宫的,因长相清丽,歌喉婉转,近日颇受宠爱。
荣妃皮笑rou不笑:“哦?本宫确告知了尚衣局,大抵是她们手脚不利落罢了。”见丽妃还欲些什么,却被荣妃拦住了话头,“左不过是一件缎子罢了,妹妹你昔日可承了多少恩宠?那样的物什你翻翻库房,岂不是多的是。”
荣妃特意将“昔日”二字咬得极重。
丽妃贝齿轻咬下唇,愤愤地一坐,琉璃步摇叮当响。
若鸢在旁不声不响,心下却知道其中必有人动了手脚,恐怕便是荣妃。先后一年前归西,陛下便性情大变,穷奢极欲,而后将凤印交与荣妃。荣妃和皇后之间,不过是差了一个头衔,还有一个册封的缘由罢了。
陛下虽近来荒yIn无道,却也知晓朝中的怨声。比如荣妃原是舞伎这件事,便不易立后。何况荣妃从中拨动,引陛下于昏聩中愈发不进谏言。
罗良人怯怯道:“姐姐若是喜欢那一件,我回宫派她们送了回去便是。”
荣妃却把眉眼弯了,笑道:“何必呢?罗妹妹的歌喉晴转,正配这般青色,往后陛下去了你宫中,倒也欢喜。”
丽妃剜了一眼罗良人,冷笑道:“前几日我在宫中被一阵吵闹声烦扰醒了,让香蓉出去探探,不过就是一只飞进宫的野雀罢了。”又重重地补了一句,“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鸟了。”
罗良人脸色白了又白,垂下了眼眸,眼底却流涌着恨意。
若鸢知道丽妃不屑罗良人是因为她被宠幸前,不过是个浣衣女罢了。因在为陛下浣衣时,于水中添了一剂安神香,特受嘉奖,便被召唤宠幸。
荣妃听了丽妃这番话后,不易察觉的冷笑了一下。旋即便恢复正常,笑道:“不必说这些了,敏儿,你且来上茶。”便见帘后走出一女子,若鸢细细瞧去,竟是昨晚于花瓣中夺目的女子。
丽妃心直口快道:“这可是乐坊新来的舞伎?我曾见过她。”
敏儿微微皱了皱眉,荣妃拉着她的手推到面前,笑盈盈的介绍道:“这是我新收的养女敏儿,可怜见儿的,自幼父母双亡,为替双亲买棺便卖身给了一户人家,后来又经辗转,到了宫中。”语气却如在逗弄猫儿。
罗良人也附和着唏嘘道:“真真是可怜。”许是想到她自己,竟落下泪来。
用帕子擦了点点泪珠后,又赠了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