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靈又試了幾次,每次成品不管在顏色還是氣味上都很驚人,奇獸們紛紛走避,只有幻影猿雷打不動的待在原處。
怨靈看了看幻影猿,試圖尋求一點意見,畢竟最常看處理這類東西的奇獸是牠。
幻影猿眨眨眼,似乎也頗為疑惑怨靈為何無法做出跟一樣東西。牠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朝怨靈舉起。
怨靈垂頭看向烏黑的身軀,一雙記憶裡最深刻的手緩慢浮現在黑霧裡,那不是它自己的,是用來欺騙外人之物。曾小心翼翼地在它想像出來的扭曲肌膚上抹藥,試圖讓傷痕消失。
傷沒有消失,但怨靈讓它隱藏在更深的肌膚下,露出完美無缺卻虛假的肌理。它不想讓不再為這些傷煩憂,它只想讓高興一點。
幻影猿摸了摸怨靈的手,肌膚上的幻象消失了,露出底下傷痕累累的模樣。牠眨了眨眼,拿起放在地上已久的白鮮。牠唯一記得的藥草。
怨靈收下了,卻沒有用。它看著雙手,嘗試活動,關節有些僵硬,拉到傷的時候會有點疼,但這些都可以忍受。
怨靈再次開始調藥,它沒發覺在繁雜卻略來越顯得熟練的調製過程中,暗霧淡去,組織重組,人的樣貌逐漸出現在幻影猿面前。他頭髮凌亂,油膩的貼在蒼白卻略微泛紅的肌膚上,消瘦的身軀雖說是皮包骨,但比起往年的病態,已有rou許多。
這次的成品好了點,至少是顏色是記憶中的墨綠,可氣味又是另外一回事。
怨靈──Credence捧著杯子,偷偷舔了口,差點沒把早餐吐出來。
嗯,絕對不是這個味道。
Credence又試了幾回,顏色一次比一次好看,至於氣味…他完全不知道以往的薄荷香是怎麼弄出來的。
最後,Credence接受玻璃獸的建議,摘了外頭的薄荷葉加進去,試圖緩解有如夏日垃圾桶裡的腐爛味。
Credence把整杯成品吞下去了。
玻璃獸期待般的挺起身子,幻影猿則抬起怨靈的手,讓他看著手上的傷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癒合,消失無蹤。
Credence咧開了笑,興奮地抱住幻影猿,玻璃獸不甘寂寞的黏了過去。
任誰都沒發現,有封信被壓在黃金與石頭堆下,那是Theseus撰寫的叮嚀──記得,這帖藥頂多一星期服用一次,太多對他無益。
藥跟毒向來是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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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香氣,是晚冬綻放的紅梅,是春天盛放的萬花,是嚴夏清涼的冷泉,秋日豐收的喜悅。這是萬物生長的喜悅,更是熟成過度,即將腐朽的艷麗。
Graves從打開房門的瞬間,便嗅聞到如此氣味。他來不及皺眉,整間蔓延癱軟的怨靈顯然引走他大部分的注意。他漫不經心的瞥向沒有門板阻擋,即將溜出房間的黑霧,手輕輕一揮,黑霧被外力推回房內。他現在知道為何King的管家今日會以欲言又止的隱諱目光直盯著他瞧。
嚴實的鎖好門,Graves對於面前的景象頗為不解。怨靈佔據了整間房,暗霧蔓延至他的小腿,卻沒有半點活力,它會避開他腳步,卻是懶懶散散的在Graves即將踏下的瞬間分開一塊空間讓他行走。
氣味更加濃郁,Graves不快的皺眉,他關閉敞開的落地窗,阻隔外頭喧嘩與攤販隱約的叫賣聲。在一道強力的清潔咒下,這氣味本該消失,卻不知為何更加的凸顯,彷彿整間房浸泡在蜂蜜裡,既黏膩又令人備感不悅。
Graves粗略的環視客廳一圈,沒發現任何可疑之處,他將目光轉向臥室,龐大的暗霧正不停從中滲出。
不過幾步路的距離,層層薄紗門簾卻徹底掩蓋後方之物。
咒語掀起門簾,門簾後的景象卻令Graves皺起了眉。怨靈──Credence未著一縷,昏睡般的捲曲在床上,堅硬無比的皮箱被他當成抱枕摟著,暗霧從他隱約且不完整的身軀裡蔓延而出,宛如一處異常的泉眼。整間臥室都被怨靈占據,它的觸手沿著牆角,蔓生至天花板的隙縫,吞食掉玻璃透照的明亮。
那抹膩得過頭的味道正是從Credence身上漫出來的。
Graves靠著沙發,萬千思緒頓時竄過腦海,除了對策外更多的是想把抓過來處理的慾望,但他自個也知道,現下可由不得他任性。
Graves打個響指,紙張飛舞而來,在半空中分裂成小塊,再彼此折疊,到達他掌心時,即是數隻活靈活現的紙老鼠。其中最大的一支立刻跳下,竄跑到床鋪上,對著Credence又抓又搔。
不過眨眼的時間,這隻紙老鼠被黑霧擰碎,而始作甬者不過是皺了皺眉,將臉埋在羽毛枕裡。
Graves輕哼了聲,像是早知道如此結果,他眼一瞥,又一隻較小的紙鼠竄到床上。然後又一隻,再一隻。
當Credence終於睜開了眼,備在簡易書桌上的紙張也耗損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