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泽以为还会有第二波针对他的刺杀。但竟然没有。
马车安然驶进了安城的城门。
这里是天子脚下,如果城外没有追杀,城里大概率也不会有。
萧泽没有耽搁,按一开始的命令直接去了刑部,拿出文书给刑部的官员勘验接收和暂时关押,之后再由刑部通知朱雀堂来领人,那就不是萧泽的职责了。
他把一身刑具的怜秋从车上弄下来,交给了刑部的人。
交接完毕也到了黄昏时分了,他有些饥肠辘辘,赶着马车去找吃饭的地方。
过去还在萧家的时候,因为出任务也来过几趟安城,他对这里并不是全然陌生的。
栖凤居是他留有印象的酒楼。在门外给了几个铜板让酒楼的人看着他的马车,他就进去找位置吃饭了。
时辰还早,酒楼里位置还空了不少,他坐在二楼窗边,边吃边看似随意地巡视着外面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类似萧家杀手的人没见着,但是看见了那个南诏国的护卫。他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直到他混入人群失去踪影。
萧泽无所谓地笑笑,轻松自在地填饱肚子。结账离开的时候,经过一排雅阁。
隔音不是很好,有一间雅阁里的人特别欢腾,估计都醉得差不多了,声音大得几乎要掀翻屋顶。在各种觥筹交错的声音和玩笑醉话里,一个声音突兀地闯进了萧泽耳朵里。
“慕容曦,你小子……”
萧泽停住了脚步。尽管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还是有几分好奇。脑子里各种念头转了几转,他就近找了个空位置又坐下了,要了壶茶慢慢喝着。
这个雅阁的人又闹腾了半个多时辰,门口才打开了,里边的人热烈地说着话鱼贯而出。
六个年轻人,衣饰看起来都不错,但也不是特别华贵的那种。六个都是陌生面孔,没有人再叫出那个名字,因此萧泽也分辨不出哪一个是慕容曦。
是巧合吗?一个小倌随口用了个假名字说了个没什么意义的谎,而这个假名字却是真有其人。那些人走了之后,萧泽又沉yin着喝了两杯茶才离开。
本来应该从南门出去,他绕了个弯,走了东门。往东走了百来里,才慢慢往南绕。出了大夏北部地区才绕回原路。
或许是绕了路的缘故,他回程中没有遇到萧家的杀手,平平安安回到了南坪县,归还了马匹马车,去找县令复命。
没什么事的话,县令只有早上到衙门坐坐,其余时候都在后堂。萧泽把证明刑部已经接收的文书交给县令。县令挺满意,挺着浑圆的肥肚子夸了他几句。
萧泽记得县令老家就在天水城,等于是大城市的人没找着门路委委屈屈在小地方当着绿豆芝麻小官。他随口问了句:“大人,咱们这一百年没一个重犯,天水城判过什么大案没有?”
那种会连累家属被判为官ji的案子。
县令摸了摸自己的双层厚下巴,眯缝着眼回忆了一会儿:“杀头的不少,但是要说是比较大的案子嘛,好像这十几年也就三个。一个是毒杀邻居一家人的一个悍妇;一个是附近的匪帮,几十个人都砍头了,啧啧啧。还有一个嘛,好像是南诏国的jian细,判了凌迟。”
萧泽眼皮跳了跳:“jian细?凌迟?”
“嗯,一对夫妻,最早是押镖的,后来做了商人,时常进出南诏国,被搜出许多与南诏国官员来往的书信,为那边提供大夏的边防和天水城城防信息。”
“姓陆?”
“不记得了,得是十年前的案子了。抄了家,仆役发卖,家人入了乐籍。”
“十年前?”萧泽冲县令竖起大拇指,“大人真是记忆过人。”
县令摇摇头:“之所以记得这么久,是因为那时候天水城府尹是从武将转的文官,手段雷厉风行,残暴骇人。那对夫妇有个儿子,那年才六岁,判入乐籍还不算,父母行刑那日,府尹让人把那孩子带到刑场观刑,扯着他的眼皮不让他闭眼。”
萧泽遽然睁大了眼。
“才六岁呐,亲眼看着父母被割成碎rou装在竹框里。行刑的人不敢放水,足足割了三百六十刀,那夫妇二人才断气。”县令自己也不禁身体抖了抖。
“这孩子不得疯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县令叹口气,“行了,你也累了快一个月,这几天你在家歇歇吧,反正也没什么大事。”
“是。萧泽告退。”
萧泽从侧门离开县衙,沿着尘土飞扬的路心乱如麻地往家走。
那个孩子是不是怜秋?
六岁的时候萧泽被接到萧家,没有任何缓冲开始了残酷的训练。他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够惨的了,但和这孩子一比,他都没脸再说一个惨字。
向来能吃能睡的萧泽有些睡不好,闭上眼就是血腥的刑场。不然就是一双被扒着眼皮恐惧到极点的无辜的眼。
——“……有rou就,吃不了。”
——“你怎么这么歹毒!你怎么这么歹毒!他不能碰rou!你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