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刻,我还对她的父亲抱有无法打消的疑心,甚至对她本人,亦难以完全信任。
是什么将我变作如此?又或者,我天生就习惯对人设防?
心中五味杂陈,我对着她勉强扯了扯嘴角,柔声道:“你先去歇着吧。”
“皇上!”正当我说完将欲转身之际,出秀冷不防叫住了我,“您……”待我回过身子再度凝眸之时,映入眼帘的是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您来回奔走,又在丞相身边守了那么久,就先去歇一歇吧。”她往屋里瞧了瞧,一脸关切,“丞相这边,奴婢定会好好看护着。”
“不必了,朕亲自守着他。”我摆摆手,有气无力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皇上……”
“你歇着吧。”我不再看她,也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径自关照了一句,便后退两步,直接关上了房门。
“皇……那皇上,您是不是先用些晚膳?已经快要酉时了。”被隔绝在门外的女子不敢妄自推门进屋,只得在外头退一步而求其次。
“不用了,朕没胃口。”我稍稍抬高了嗓门,坐回到床榻上。
辰灵尚未苏醒,前路难料,我怎么吃得下……
我轻轻俯下身去,侧脸贴上他那只还缠着纱布的手,好像唯有这般,才能安抚我惴惴不安的心。
后来,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在这鸦雀无声的房间里,任由疲倦将我送入梦境。
恢复意识的时候,屋内已是漆黑一片——似乎无人胆敢未经皇帝允许便擅自入内,因此,便也没有人来替这屋子点灯了。
我只好自己站起身来,活动着因不恰当的睡姿而变得僵硬的身子,来到案几边,相继点亮了几支蜡烛。我拿着点燃的蜡烛重回床边,就着烛光观察辰灵的睡脸和他的胸口——所幸,他气息虽仍微弱,但还算平稳。
谁也不知道那老人家的法子是否可靠,更不清楚辰灵今后会变得如何。
未知的前路,令我不禁徒生恐惧。
老天爷,我别无所求,只愿他平安无事……如果一定要拿什么作交换的话,就用我的命好了。
这时,窗外的动静突然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我心中本能地一慌,但我立马想起,这屋外已有十六名高手日夜守护,饶是身手更加了得的歹徒,也绝对不可能在不惊动任何暗卫的前提下潜入府中。是以,我很快镇定下来,蓦地扭头看去。
果不其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入视野的,是被我白日派出的一名暗卫。
他单膝下跪,向我利索地行了个抱拳礼:“属下参见主子。”
“说。”深知其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直截了当地准他禀报。
“启禀主子,天牢传来消息,那些刺客来自北梁。”来人抬头仰视于我,直奔主题。
“什么?怎会是北梁人?!”无论如何也没有考虑过这一可能性的我不由大吃一惊。
“回主子,千真万确。”那人仍旧注目于我,口中笃定地说着,“他们的头目,还叫嚣着要见主子一面。”
我闻言更是双眉紧蹙。
见我?是什么人,非得要见我?
诚然,提及北梁,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无争,但是他护我还来不及,绝对不可能派人来杀我。此外,如今的北梁早已是他的天下,还会有谁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触他们一国之君的逆鳞?
思及此,我猝然一怔。
妖女,偿命……
我眼前遽然一亮。
良梓栖?!
刺客口口声声说要我偿命,那就只能是……
一颗心突突地跳了起来,我因脑中生成的一个猜测而心悸不已。
“叫上几个人,随朕一同前往天牢。”
之后,我嘱咐在府里守候着的飞檐好生照看辰灵,便急急带了几个人一路策马去了天牢。
夜色正浓,讳朴难测。
牢房内外,火光灼灼。
我的到来,令曦元年间从未得见天颜的天牢狱卒大吃一惊,缓过劲后纷纷跪地不起。
我就这样踏着众人迅速清开的道路,脚底生风似的来到了关押刺客的地方。
“哪个是刺客的首领?”进入一间偌大的牢房,铁烙的焦味夹杂着血腥味扑鼻而来,我不适地皱了皱眉,扫视起牢房里的四名囚犯来。
“回皇上,是此人。”一名想来是最高长官的男子看向正中间一个耷拉着脑袋的刺客,毕恭毕敬地回答。
“……”我又拧起了眉毛,不紧不慢地走向那名已然被迫赤裸上身并惨遭鞭挞的刺客,“你要见朕?”
语毕,我看见披头散发的男子缓缓地抬起头来,失神的双眸中蓦地透出两道Jing光。
“你们是梓栖的部下?”见他光是盯着我看却不言不语,心中已有猜度的我只得主动发问。
孰料这一问,竟是像为对方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似的,使他突然面目狰狞起来。
“住嘴!妖女……王爷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