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作为帝国开港以来的第二个根据点,许多其他地方扔根深蒂固的旧习早早地就被抛之脑后。石砖砌成的浅灰色大道直通八方,两侧是白砖红瓦堆出的二层洋房。每隔十五米左右便竖着一盏约三米高的路灯,散发着暖黄的灯光。光圈一个个重叠在一起,将路面照得通亮,连犄角旮旯的花丛都显得油光闪亮。
同时,灯光也在匆匆路过的行人的眉骨下映出不属于煌国人的深邃,他们或是从工厂下班了,或是去作坊的路上。鲜少有人穿着煌国传统服饰,男人多是衬衫西裤,脖子上系着妻子挑选的流行花纹领带。女人则头戴黑纱,手挽挎包,尖细的高跟落在石板上哒哒作响。两个小孩正在争夺一只玩具,那以帝国连环画的主角为原型的玩偶正用雄厚的声音喊着字正腔圆的帝国话。
这还是向湮第一次来秦州,他只看了几眼便收回心思,将行李抗进一栋二层别墅里。这栋爬了半边青藤的红瓦房是琴洲给他托关系找来的,一楼是简单的会客室和厨房,二楼就是一间有窗户的卧室,门外的小花园种植着些花。蔬菜田因为没人打理已经枯萎,但葡萄架和水壶都是结实实用的。
客厅正中央铺着暗红色的地毯,上面压着一座皮沙发。即使是夏天,皮质的东西依然是透凉的。向湮立刻爬了上去,深吸一口气,情不自禁地舒展着长途跋涉而疲惫不堪的身体。他闭了会儿眼睛,又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从行李箱里翻出瓶瓶罐罐开始往嘴里灌。七、八粒药片入口,他这才想起来没水,一起身就看见杵在门口的岳云龙。
“你进来干什么?”向湮口齿不清地问。
“我、那个……”岳云龙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说不出个所以然。
好在向湮也并没有真的想问出什么名堂:“你来都来了,给我弄点儿水,吃药呢。”
“哦、哦,好。”岳云龙瞥了眼,从后门绕进了后花园,从井里打上了一桶水。拎过来时还遭了向湮的白眼,这才反应过来换个杯子:“喏。”
向湮咕咚咕咚几大口,将药片冲下肚,抹了把嘴:“你还不走?”
“这才刚使唤我,现在就赶我走了?”岳云龙睨了他一眼,终于组织好语言,“你和邢先生也算是认识,还在黑月会戴过一阵子。且不说你会不会自己去联系他们,即使你远离了道上,道上的人也会来找你。更别提你还跟青龙帮杠上了,你不是把那个张三还是李四的……”
“陶七。”向湮严肃地点头。
“啊?是叫这个么?算了,你把那个‘陶七’给抹了。”说到这里,他用手比作刀,在脖子上抹了一把,“青龙帮不会作罢的。即使他们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那也是对于黑月会来说的。你一普通人放他们眼里,说白了就什么都不是。等到时候他们找上门来,你就只能任人宰割。”
“说重点。”向湮不耐烦地抠了抠耳朵,“唧唧歪歪的。”
“我跟你说实在的呢。”岳云龙不虞,却还是耐下性子,“邢先生派我来护你,等过阵子我确认了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自然就会带人离开。”
“所以你这阵子是要跟我住了?”向湮追问。
“啊……是这样没错。”岳云龙讷讷地点头,随即在看到向湮嫌弃的表情后也露出鄙夷的神色,“你那是什么表情,要我说我也不愿意!谁要跟你一粗鄙的大老爷们儿住一块……”
“我看你对你们邢先生不是一片忠心,要你和他住你怕不是巴不得天天住一块儿。”向湮讽刺道,可是话说到一半他的语速就慢了下来,意识到这话里头实在是酸。于是他抿唇“嗯”了声,岔开话题:“行了,你住就住,别跟我睡一张床就行,更别把你那些手下安排进来,我受不住。”
“谁要跟你睡一张床!”岳云龙后退半步,拍了拍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睡客厅就行。”
向湮不理他,自己回屋往床上一蹦,整个身子立马陷入了松软的被榻中。也不知道琴洲是拖了谁来打理,被褥里有一股太阳的芬芳,向湮忍不住深吸了口气,浑身放松下来。床头的茶几上放置着一盏油灯,用花瓣形状的灯罩盖住,油脂做的灯罩上点缀着桃花纹路。
床的正对面是一间衣帽间,过去他只在单月笙的屋子里见过这种东西。单月笙的衣帽间足足有他这间卧室那么大,里面塞满了齐刷刷的衣服,多是黑白两色的衬衫和大衣,也有几件颜色艳丽的煌国服饰。相比起来,向湮这间衣帽间就磕碜了许多,大约一米半宽的对门后是两米深的狭窄空间,半人高的地方两侧夹着晾衣杆,头顶两侧也各有一根。向湮没几件衣服,便只松松垮垮地挂了几件上去,显得有些冷清。
床头是一扇窗,木制的窗框外头有一个花坛,里面还什么都没种。从二楼能看到一楼的小菜园,往前几步就是篱笆,再往前便是邻居家的花园。隔壁是一栋白色的小洋房,和向湮这屋差不了多少,也是二层高。但是花园里十分冷清,没有晾衣架,也没有花花草草。水泥盖过泥土,屋子的另一侧似乎是一个停车库,隐约能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头。
不过最让向湮感到好奇的还是邻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