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简短的谈话后,向湮本以为单月笙还会将他留在身边观察一阵,或是至少再问几个问题。然而单月笙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疑问,在随意问了句“伤势恢复得如何”后,便风卷残云地离开了,再也没回过那栋小诊所。听琴洲说他应当是回黑月会的中枢去跟岳云龙还有蒋胜辉他们收拾这次和帝国冲突的烂摊子了。
向湮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所幸便不去想。单月笙离开第三天,确信了对方不会回来后,他就和琴洲坦白了自己现在这具身子的隐情。琴洲当下拍着胸脯就保证自己三日之内一定给向湮找来药。
第三日,琴洲根据向湮随身带着的那只棕色的小玻璃瓶,从制药局捎回了药。她忧心忡忡地拉着向湮坐下:“你这身子怎么回事?怎么病成这样?”
“是么?”虽然之前听陈大夫提过,向湮仍然是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拍了拍身子,上下打量着:“我自己感觉挺好的,能动能跳。到底是什么毛病?”
“你还想跳?”琴洲怒目而视,将向湮一把按在椅子上不得动弹,“给我坐好了,别成天想着野在外面!我跟你讲你这是心疾,药房的人跟我说了,这药专门是辅助心脏鼓动,还督促心肺换血。你吃的这种药性不烈,一般吃这个的都没到病入膏肓的程度,所以好好养养,应当还是有救的。”她一边说,一边将一堆瓶瓶罐罐铺在桌上,倒了杯水塞进向湮手里,“来,先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药给吃了。”
一连塞了七、八粒药到手里,向湮皱着眉:“这么多?没那么严重吧。”
“你还给我嘴硬!”琴洲扬起巴掌作势要打他,向湮求饶,忙不迭地将药吞了下去。琴洲这才神色缓和,又给他倒了杯水:“多喝点儿水,苦不苦?”
“还行,没咋尝着味道酒吞下去了。”向湮又灌了几口。
“晚上吃什么?吃了几日病号饭,没味道吧?你报几个菜,我一会儿去弄些回来。”琴洲问,“后天广场那儿放烟花,你想去看么?想去我就借辆车,咱俩去看。”
“哦,不用了吧。”向湮起身,神色晦涩地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所以……我药都配上了,是不是该走了?”
“噢,有药了不怕死了,就急着跑路了是吧?”琴洲一边收拾,一边给了他个白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向湮挠挠头,在床头绕了两个圈,尴尬地站住。
“我知道,我就是有点……寂寞了。”琴洲笑笑,“阿平那个样子,你又‘死’过一回,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就孤家寡人了。现在你回来了,我是有点自私了,想让你能多陪我一阵子。不过你能想通离开老爷是好事儿,我不该留着你。”
“阿琴,我要不还是留几天吧……”向湮上前去接她手里的东西,被琴洲轻巧地避开:“没事,我自己能拿。你还是早些走吧,老爷脾气Yin晴不定你也知道,今日说放你走,万一明天反悔了,仍旧要你待在身边怎么办?”
“他倒不会出尔反尔。”向湮辩解道。
“那是对你。”琴洲反驳,“现在你可不是‘向湮’了,鬼知道他会不会遵守诺言。”
说到这里,向湮不禁擦了把冷汗:“对了,你还真敢骗他!说我是什么表哥,也不怕他查下来发现你说谎,把你给剁了喂狗……”
“我好歹也在他手下干了五、六年活儿,什么脏的累的都……算了不提这些,总之他应当不至于因为这点谎就要把我怎么样。”琴洲说,“他要是真那么看重你,要为了一个和你长得像的‘表哥’来杀我,也不至于当年处死你。”
向湮沉默下来。琴洲叹了口气:“我以为你看清他了。”
“嗯,我没事儿。”向湮摇头,“早不在乎了。”
“不在乎就好。”琴洲给了他个意味深长地眼神,“而且我在这事儿上做得警惕,见到你当日晚上就找人替你做了份伪造的生辰。出生在秦州,那儿现在也没几个活着的故人了,自然没人能指证你是真是假。‘向湮’要是生在那块儿,后来被卖到‘蛊鼎’也就合情合理。即使老爷怀疑下来,也不会给他抓着把柄的,你就放心吧。”
“但我总觉得……”向湮还是忍不住担忧。
“老爷怀不怀疑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愿不愿意放你走。”琴洲放下手里的东西,两手掐着他的肩膀,凝视他的眼睛。棕黑的眼睑坚毅不移:“老爷要是想把你留下来,即使他对你的身份毫不怀疑,你也跑不掉。现在老爷同意你走了,你就不要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走就是!”说完,她叹了口气,手上的力度也缓缓抽去,“行了,收拾收拾东西,明早老爷应该就派人来送你离开了。”
次日,向湮怎么也没想到来负责送他去秦州的居然是岳云龙。一身黑袍的岳云龙正站在门口,一脸不虞地半倚靠在漆黑的车身上,双手抱胸点着脚尖。见向湮出现,他咋舌:“你打算走了?”
“是,邢先生没跟你说么?”向湮反问。
岳云龙不答,只是淡淡地白了他一眼,让他上车。向湮下意识往回看,诊所的门向两侧敞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