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病房里,窗帘被下午的微风吹得飘飘荡荡。模糊柔和的影子与光斑交错着铺在木地板上,扬起的灰尘金光闪闪,在空中迈着螺旋落下。金属栅栏做的床头上盖着一件外套,茶几上放着一个盛满了水的金属盆,一板药,还有一只玻璃杯。床边的凳子有些矮,于是向湮便顺势趴在床沿小歇。他趴的位置靠茶几,微微抬头就能看到床上的人阖上的睫毛。单月笙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被子盖到胸前,只能够从他胸口微不可见的起伏看出一丁点儿生命迹象。
两日前,向湮从周国平那儿离开。回到诊所时见琴洲正提着水盆打算往二楼走。她见向湮回来,立刻赶过来。她的步伐有些急,衣襟都被温水沾shi了:“小……项先生,你回来了。怎么样?他有没有为难你?”
“进去说吧。”向湮推开一侧病房的门,然而琴洲却在门口犹豫。向湮叹了口气,往楼上走去:“他在这里对不对?”
“等等!”琴洲拉住他的手,水盆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不在,老爷早就被接回老宅了,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松开,我上去看看。”向湮凝视着她,眼神冰冷。琴洲哪里见过他这副模样,一下子竟忘了收紧手指,让向湮挣脱了出去。她往前追了两步:“如果你现在去找他,我就当你还想跟着他了。”
向湮脚步一顿,低声道:“没有。”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二楼除了几间集合病室,走廊尽头还有一间单独的病房。门没上锁,向湮站在门前吸了口气便推门进去。血腥味扑面而来,单月笙躺在床上,身上纱布缠绕,染着嫣红血渍。他肩膀和侧腹各有一处中弹,被厚厚的纱布裹着,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惨烈。
向湮走到他身边,缓缓蹲在床沿,握住单月笙的手。本该白净的皮肤上有好几道血痕,他不敢用力,只好放松力道轻轻将他的手拢在掌心里。
“是他把你背回来的。”琴洲晚他一步进屋,将水盆放在床头。她拧了把毛巾正打算给单月笙擦脸,意识到什么,将毛巾递给向湮。
“没事。”向湮不接,琴洲便替单月笙擦去下巴上的血污。她小心翼翼地揭开男人胸前的纱布,伤口黏着棉布撤出一条条血丝,露出狰狞的血孔。子弹已经被取出来,两指宽的血窟窿就像一口深井,让人不寒而栗。
“我以为你会问我具体发生了什么。”琴洲将伤口周围的血污擦干净,又给他换上新的纱布缠好。接着又去处理侧腹的伤口。
“……嗯。”向湮模棱两可地答道。
“两个佩戴着最新步枪的帝国人,老爷他用一柄没法开炮了的烂枪往他们脑袋上抡,等有人赶去时两个帝国兵已经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了。血到处都是,枪托都砸烂了,老爷也好不到哪里去。”琴洲替单月笙将身上的伤口都处理了一遍,毛巾一浸到水盆里,鲜红的血雾便飘散开来,像一朵朵大丽花。她说:“我们的人赶到时,老爷都成了个血人了。”她顿了顿,错开眼神,“然后我们在草丛里发现了你。”
“哦。”向湮颔首。
琴洲叹了口气,把毛巾递给他:“你要自己来么?”
向湮看着单月笙额头的汗珠,不语,接过毛巾替他擦了擦额头。单月笙“嗯”了一声,向湮的手立刻顿住不敢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放轻动作擦了起来。
“你真就一辈子耗他身上吧,他也不会对你好一些的。”琴洲愤恨地留下这句就走了。
良久,向湮放下手里的毛巾,低声道:“不会的。”
那之后已经整整两日,单月笙都没有醒来。向湮期间并不住在医院,而是在附近的一家旅馆住下,甚至没来探望。还是这日凌晨他见一护士从诊所跑出去买药,打听得知是单月笙伤口发炎了,发起了高烧。他二话不说,替护士去买了药,还亲自送到病房。但说起来向湮自己也受了不少伤,根本经不起折腾。果不其然,把自己给累趴了,便在单月笙的病房歇到了白天。
一阵微风吹过,将他身上的薄被掀开一个角。见单月笙隐隐皱眉,向湮替他掖好被子,看了眼窗外,干脆起身去关窗。就在他阖上窗户时,突然听到病床上传来一声细微的呻yin。他一回头,就见单月笙艰难地睁开眼睛,五指虚空捏了捏,叹息着想起床。
“你先躺下!”向湮三步并做两步绕到床头,扶着单月笙躺好,“小心伤口裂开了。”
“你……”单月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向湮。
向湮有些看不明白他的表情,半跪在床头将药放在手心,一手端着水杯:“有话等会儿再说,先吃药。”
“嗯。”单月笙嘴唇微微颤抖,直勾勾地盯着向湮的眼神叫人头皮发麻。他就着向湮的手将药片吞下,靠在床头看着向湮麻利地收拾东西。忽地,他一手抚摸向湮的脸颊:“过去几天了?”
“两……你摸我干啥?”向湮差点反射性地回答出口,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生硬地躲开单月笙的触碰。他往后推了点站得笔直,将水盆和杯子抱在怀里,故作平级:“你睡了两天,大夫让我转告你好